青唐城的市集总在辰时热闹到顶峰，挑着菜筐的农妇、扛着布匹的商贩、牵着孩子的掌柜，把青石板路挤得满满当当。苏明雪蹲在街角的草药摊前，指尖轻轻拂过摊面上的远志——叶片呈线形，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凑近闻有股淡淡的苦香，正是李掌柜让她找的“安神草”，说给夜读的陈墨白泡水喝正好。
“老板娘，这远志怎么卖？”苏明雪抬头问，声音轻软。摊主是个圆脸妇人，笑着摆手：“姑娘是回春堂的吧？李掌柜的熟客，算你八文钱一斤，多抓点还能便宜。”
苏明雪刚要掏钱，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嚣张的脚步声，混着跟班的哄笑：“张公子，您看这市集多热闹，要不要找个地方喝杯茶？”
她回头一看，就见个穿着宝蓝锦袍的少年走过来，腰间挂着块玉坠，走路时故意晃着身子，身后跟着两个穿灰衣的跟班，正是青唐城户曹参军的儿子张勋。上次苏明雪去商行送草药，就见过他故意刁难陆沉，还把陆沉手里的算盘扔在地上。
张勋的目光扫过苏明雪，突然停住，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哟，这不是回春堂的小医女吗？长得倒挺清秀，怎么在这儿蹲地上捡草？”
苏明雪没理会，继续装远志。可张勋却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她刚装好的草药包上，布料被踩破，远志撒了一地，混着泥灰。“你干什么！”苏明雪猛地站起来，眼里满是怒气。
“干什么？”张勋嗤笑一声，用脚尖碾了碾地上的草药，“本公子看你这草碍眼，踩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些不值钱的破草，本公子赔你就是——十文钱，够买你这破草十斤了吧？”他从怀里掏出十文钱，扔在苏明雪脚边，铜钱滚了几圈，落在泥水里。
周围的人围了过来，却没人敢说话——张勋的爹是户曹参军，没人敢惹。苏明雪攥紧了拳头，想弯腰捡钱，却被张勋拦住：“别急着捡啊，本公子还没说完呢。你要是跟本公子回府当丫鬟，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比在这破医馆捣药强多了，怎么样？”
“我不跟你走！”苏明雪往后退了一步，眼里含着泪，却不肯示弱，“你踩坏了我的草药，还想欺负人，我要去告你！”
“告我？”张勋笑得更嚣张了，“你去告啊！看谁敢管本公子的事！”他伸手就要去拉苏明雪的胳膊，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住手！”
苏明雪回头，就见陈墨白快步跑过来，青布学徒服的衣摆被风吹得飘起，手里还攥着本没看完的《诗经》。他跑到苏明雪身边，把她护在身后，目光冷冷地盯着张勋：“你凭什么欺负她？”
张勋上下打量陈墨白，见他穿着粗布衣服，不屑地笑：“哪来的野小子？也敢管本公子的事？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陈墨白没动，声音更冷了：“《论语》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踩坏她的草药，还出言轻薄，这就是你爹教你的‘礼’？你身为官员之子，不为百姓表率，反而仗势欺人，算什么君子？”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小声议论起来：“这小子说得对，张公子太过分了。”“就是，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张勋的脸瞬间涨红，他从小被宠坏，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指着陈墨白：“你……你敢骂我？来人，给我打！”
两个跟班刚要上前，陈墨白突然往前一步，胸口泛起一股微弱的暖意，顺着胳膊传到指尖——上次夜读时的感觉又出现了，只是这次更强烈些，像是有股气在护着他。他盯着跟班的眼睛，声音掷地有声：“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去文庙找张先生，让他评评理——书院的学徒被参军之子殴打，看这事传出去，你爹的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
张勋愣住了，他最怕的就是文庙的先生——那些老学究最看重“礼义廉耻”，要是被他们盯上，他爹肯定会骂他。他恨恨地瞪了陈墨白一眼，又看了看周围人的目光，咬牙说：“算你狠！我们走！”说完，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周围的人散了，苏明雪才松了口气，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墨白哥，我的草药……”
陈墨白赶紧帮她捡地上的远志，小心地吹掉上面的泥灰：“没事，我们再买一斤，我有钱。”他从怀里掏出李掌柜给的月钱，是五个铜板，又加上自己攒的三个，凑够八文钱，帮苏明雪重新装了一斤远志。
路上，苏明雪小声问：“墨白哥，你刚才不怕吗？他是参军的儿子。”
陈墨白把草药包递给她，笑着说：“怕，但我不能让他欺负你。以后再有人欺负你，我还会保护你。”
苏明雪看着他的侧脸，夕阳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眼睛映得亮晶晶的。她攥紧了草药包，心里暖暖的——有墨白哥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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