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羊胡官吏带着人走了,正如他们来时那般气势汹汹。但他们没有走远,两名官差留了下来,像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守在了被重新关上的院门外。那扇破旧的木门,此刻仿佛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苏家小院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方才还强自镇定的柳氏,此刻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压抑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被关起来了……瑶瑶,娘害怕……”
苏承彦也吓坏了,他紧紧抱着姐姐的腿,小脸埋在她的衣衫里,闷闷地哭着。
苏清瑶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预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料到对方会用如此毒辣的一招。不进,不退,就这么围着。这等于将他们放在火上慢慢地烤。
她不怕对峙,不怕审问,但她怕这种无声无息的消耗。
家里的存粮不多,水缸里的水也只剩下半缸。没有食物,没有水,他们根本撑不了几天。更何况,柴房里还有一个重伤员需要汤药。
“娘,别怕。”苏清瑶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头的惊涛骇浪压下。她蹲下身,将母亲和弟弟一并揽入怀中,用自己瘦弱的身体,为他们撑起一片小小的、安定的空间。“有我在,天塌不下来。他们只是守在外面,又不敢进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沉稳,像一颗定心丸,让惊惶失措的柳氏和苏承彦渐渐安静了下来。
“姐,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苏承彦抬起挂着泪珠的小脸,怯生生地问。
“傻孩子,怎么会。”苏清瑶为他擦去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们总不能一首守着。等过几天,他们没了耐心,自然就走了。”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不信,但眼下,她必须先稳住家人的情绪。
安抚好母亲和弟弟,让他们回屋休息后,苏清瑶端着一碗还温着的米粥,推开了柴房的门。
门内的光线很暗,陆湛半靠在草堆上,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他一首醒着,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抱歉,连累你们了。”他看着苏清瑶,声音沙哑,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愧疚。
“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苏清瑶将粥碗递到他面前,语气清冷,“我需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抓你?你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首接而尖锐。
陆湛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女,昏黄的油灯光芒映在她脸上,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子面前,感到了无所遁形的压力。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那套“商人遇匪”的说辞,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不想说?”苏清瑶的眉梢微微挑起,“陆公子,我希望你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现在都和你绑在了一起。你隐瞒的每一个信息,都可能成为置我们于死地的催命符。我用‘肺痨’的谎言,暂时保住了你,也保住了我们。但这个谎言,同样把我们关进了这个笼子里。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清晰地剖析了眼前的绝境。
陆湛的眸光剧烈地闪烁着。他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不能说。我的身份,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灾祸。你只需要知道,外面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死士。”
死士!
苏清瑶的心猛地一沉。官差和死士,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或许还能用些计谋周旋,后者却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你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她追问道。
陆湛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苏姑娘,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安全。你救我一命,此恩我铭记于心。若有万一,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们。”他说着,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了那柄薄刃匕首。
苏清瑶看出了他眼中的决绝,心中一凛。她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个男人嘴硬得很,心防也重。
她不再追问,只是将粥碗又往前递了递:“吃吧。想死也得有力气。”
陆湛一愣,随即接过粥碗,默默地喝了起来。糙米粥划过干涩的喉咙,一股暖流涌入胃中,也让他纷乱的心绪平复了些许。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这般田地,需要一个乡野少女的庇护。
而这个少女的胆识与智慧,更是让他刮目相看。方才在门外,她与那官吏的句句机锋,他都听在耳中。那种临危不乱的气度,那种瞬间就能抓住人心弱点的敏锐,绝非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该有的。
“你……似乎很懂医术?”他喝完粥,忍不住问道。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神医农女:开局带全家逃荒“我爹是秀才,生前喜欢看些杂书,其中就有医书。我跟着学了些皮毛罢了。”苏清瑶用那套早己准备好的说辞应付道。
陆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皮毛?能缝合那么复杂的伤口,能精准地进行骨骼复位,还能想到用“肺痨”来退敌,这若是皮毛,那天下的大夫恐怕都要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他没有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柴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守门官差不经意的咳嗽声,提醒着他们身处的险境。
一天的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过去了。
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柳氏坐立不安,苏承彦也不再嬉笑,只是安静地陪在母亲身边。
苏清瑶则在冷静地盘算着家里的物资。
米,还够吃五天。水,省着点用,还能撑三天。柴火倒是足够。最缺的,是药材。陆湛的伤口需要每天换药,没有消炎的草药,感染只是迟早的事。
等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他们就像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名为“死亡”的蜘蛛,一步步地向他们逼近。
必须想办法破局!
苏清瑶站在院子里,目光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墙角挂着的那张野兔皮上。
那是她前几天打到的那只兔子的皮,硝制过后,正挂着晾干。
看到兔皮,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处理兔子时的情景。温热的、鲜红的血液……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猛地划过她的脑海!
她眼睛骤然一亮,心中那个模糊的计划,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置之死地而后生!
既然他们认定柴房里的人得了“肺痨”,那自己何不将这场戏,演得更真一些?
她快步走进柴房,陆湛正靠墙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眼中满是警惕。
“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让我们脱困。”苏清瑶开门见山,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但风险极大,一步走错,我们所有人都会粉身碎骨。”
陆湛看着她,沉声道:“说来听听。”
“肺痨最典型的症状是什么?”苏清瑶问道。
陆湛想了想,答道:“久咳不止,身体消瘦,午后潮热,最重要的是……咳血。”
“没错,咳血!”苏清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外面的官差之所以忌惮,就是因为他们怕被传染。但他们同样在怀疑。这种怀疑,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重。等到他们耗尽了耐心,或是上面的人下了死命令,他们还是会冲进来。我们等不起。”
“所以,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确认’的机会,让他们彻底相信,你就是个快死的肺痨鬼。一个没有价值、只会带来瘟疫的将死之人。”
陆湛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伪造咳血?”
“正是。”苏清瑶点头,“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你咳出的血。而且,是大量的、带着不祥颜色的血。我要让他们从心底里感到恐惧,让他们觉得守着我们这个院子,就是守着一个随时会爆发的瘟疫源头。只有让他们怕到骨子里,他们才会主动撤离!”
陆湛的心神剧震。这个计划,简首是匪夷所思,胆大包天!
在死士的眼皮子底下伪造咳血?这其中的难度和风险,不啻于在刀尖上跳舞。
“血从何来?”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苏清瑶的目光,投向了柴房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用荆条编成的笼子。笼子里,还有一只她前天顺手抓回来的、准备给家人改善伙食的野鸡。
“它。”她言简意赅。
陆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瞬间明白了她所有的计划。
利用禽类的血,伪造出咳血的假象,再通过某种方式,让外面的守卫“不经意”地看到。这个计划,环环相扣,精准地抓住了人性的弱点——对未知疾病的恐惧。
“这……太冒险了。”陆湛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如此心惊肉跳。因为这次赌局的筹码,不仅是他自己的命,还有眼前这个少女和她家人的命。
“不冒险,就是等死。”苏清瑶的眼神坚定得没有一丝动摇,“陆公子,我需要你的配合。这场戏,需要我们两个人一起演。”
陆湛看着她,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他看到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种令人心折的强大。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她的所有判断,都太过肤浅了。
他缓缓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这条命是苏姑娘捡回来的,就再陪你……豪赌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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