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位于西六宫的中心,是一座两进的院落,比不得东西六宫主位娘娘的宫殿那般轩敞华丽,却也精巧雅致。这里历来是新晋嫔妃的居所,人来人往,最是热闹,也最是藏污纳垢、是非不断之地。
沈知微的住处,被安排在后殿西侧的一间偏殿,名曰“缀玉轩”。
轩室不大,陈设简单,但胜在干净整洁,窗外还种着一架有些年头的紫藤,虽是冬日,那虬结的枝干也别有一番风骨。
引路的小太监将她们主仆三人送到门口,便谄媚地笑道:“才人,这便是您的缀玉轩了。储秀宫的主位是丽嫔娘娘,您安顿好了,按规矩,是该去拜见一下的。”
这小太监言语间看似恭敬,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和轻慢。一个无品级、无封号的才人,不过是比寻常宫女高了半级,在这储秀宫里,还不知能待上几天。
“知道了,有劳公公。”沈知微淡淡应了一句,并未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她深知这宫里的人,都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唯有真正的权势,才能换来他们的敬畏。
她带着宝月和锦心走进缀玉轩,还未等细看,一个尖锐刻薄的声音便从院中传了过来。
“哟,这就是皇上新封的知微才人?好大的架子,进了这储秀宫,竟不知先来拜见丽嫔娘娘,倒自己先回屋歇着了。”
沈知微闻声回头,只见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正施施然地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女子,身着一袭桃红色宫装,头戴金步摇,面容尚算娇媚,只是那双吊梢眼和撇着的嘴角,透着一股子尖酸刻薄之气。她身旁略后半步的,则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容貌清秀,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怯懦和依附之色。
宝月连忙在沈知微耳边低声道:“奉仪……不,才人,穿桃红色的是庆贵人,旁边的是祥答应。她们二人,素来是跟着丽嫔娘娘的。”
沈知微心中了然。这是来者不善,下马威来了。
她不慌不忙,整理了一下衣袖,迎了上去,按照宫中礼仪,微微屈膝福了一礼:“见过庆贵人、祥答应。”
她如今只是才人,位分在贵人与答应之下,行礼是本分。
那庆贵人却并不叫她起来,反而绕着她走了一圈,用挑剔的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口中发出“啧啧”的轻啧声。
“模样倒是生得清秀,就是这身子骨,也太单薄了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真不知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能勾得皇上为你下旨。”她的话说得极为难听,丝毫不留情面。
一旁的祥答应也跟着附和道:“姐姐说的是呢。听说还是从浣衣局出来的,这等卑贱的出身,也配住进咱们储秀宫,真是脏了这块地界儿。”
她们二人一唱一和,周围的宫人们都低着头,窃窃私语,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神情。
锦心气得脸色涨红,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沈知微一个眼神制止了。
沈知微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平静地开口道:“贵人说的是。奴婢出身卑微,蒲柳之姿,能得皇上垂青,实属侥幸。只是……”
她话锋一转,缓缓首起身子,目光平静地迎向庆贵人。
“……只是奴婢的位分虽低,却是皇上亲下的旨意,住进这缀玉轩,也是内务府的安排。贵人说奴婢脏了这储秀宫的地界儿,不知是在质疑皇上的眼光,还是在指摘内务府的章程?”
她的声音不大,语调平缓,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了出去。
庆贵人的脸色瞬间一变!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才人,竟敢当面顶撞,而且一开口,就搬出了皇上和内务府这两座大山!
“你……你少在这里巧言令色,拿皇上压我!”庆贵人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
“奴婢不敢。”沈知微的语气愈发恭敬,身子也微微躬了下去,“奴婢只是觉得,这宫里最重规矩。皇权天授,便是这宫里最大的规矩。奴婢奉的是皇上的旨,住的是内务府安排的屋子,若有不妥,自有宗人府和内务府来问责。贵人若觉得奴婢不配住在这里,大可去向皇后娘娘禀明,或是首接去向皇上说理,何必……在此与奴婢一个小小才人,动这无谓的肝火呢?”
她这番话,软中带硬,滴水不漏。
既表明了自己是奉旨行事,谁也动不得;又将庆贵人架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去找皇后?皇后刚被皇上驳了面子,正是心中不快的时候,怎会为这点小事出头?
去找皇上?庆贵人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庆贵人被她噎得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本想仗着自己的位分和丽嫔的势,给这个新来的一个下马威,搓搓她的锐气,没想到竟踢到了一块铁板上!
正在此时,一个更为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宝蓝色绣金凤牡丹宫装的丽人,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来。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端庄,凤眼含威,正是这储秀宫的主位——丽嫔。
“参见丽嫔娘娘!”庆贵人与祥答应连忙收敛了方才的嚣张气焰,恭恭敬敬地行礼。
沈知微也跟着众人,再次福身:“奴婢沈知微,参见丽嫔娘娘。”
丽嫔的目光淡淡地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沈知微的身上。她的眼神,比庆贵人要深沉得多,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你就是知微才人?”她开口,声音清冷。
“是。”
“本宫听说,你原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丽嫔又问。
“是,奴婢曾蒙皇后娘娘恩典,在坤宁宫当差。”沈知微回答得不卑不亢。
丽嫔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既是从皇后娘娘那调教出来的人,想必是极懂规矩的。往后在这储秀宫,便要谨言慎行,安分守己,莫要失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她这话,看似在提点,实则是在警告。既点出了沈知微是皇后的人,又暗讽她如今的身份,是在打皇后的脸。
这后宫的女人,说话都是一把不见血的刀子。
“娘娘教诲的是,奴婢谨记。”沈知微垂眸应道。
丽嫔见她态度恭顺,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转向庆贵人,淡淡道:“庆贵人,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的还这般沉不住气?新来的妹妹,有什么不懂的,你多教教便是,何必闹得人尽皆知?”
“是,嫔妾知错了。”庆贵人连忙低头认错,心中却对沈知微更加怨恨。
“都散了吧。”丽嫔挥了挥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她深深地看了沈知微一眼,便转身带着众人离去了。
一场风波,看似就此平息。
但沈知微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丽嫔是中宫嫡系,素来以皇后马首是瞻;庆贵人与祥答应是她的附庸。她们今日的挑衅,背后必然有皇后的默许甚至授意。
皇后这是在试探她,也是在告诉她:即便你得了皇上的青眼,在这后宫里,也依旧是我说了算。
沈知微回到缀玉轩,宝月担忧地说道:“才人,这丽嫔娘娘和庆贵人,看来都不是好相与的。咱们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怕什么?”沈知微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她们若是不来找麻烦,我还愁没有机会呢。这水啊,越混,才越好摸鱼。”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株苍劲的紫藤,眸光深远。
皇帝要她做一把刀,搅乱后宫。
现在,第一个磨刀石,己经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打开皇后派人送来的那个锦盒,里面是一套赤金点翠的头面,华丽非常。这是皇后的“安抚”,也是一种“枷锁”。
她拿起其中一支凤凰衔珠的金簪,对着光,细细端详。
金簪的尾部,刻着一个极小的“梁”字。
是梁家的印记。
沈知微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梁家……
就从你们开始吧。
她将金簪放下,对宝月吩咐道:“去,把咱们从钟粹宫带来的那盒‘玉露浣香’取来。另外,再去内务府申领一些银针和上好的金蚕丝线。”
宝月一愣:“才人,您要这个做什么?”
“做一件……让某些人寝食难安的东西。”沈知微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锋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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