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倒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在短短一天之内，撼动了整个大靖朝堂。
曾经门庭若市的国公府，一夜之间变得门可罗雀。府门上被贴上了巨大的封条，昔日的雕梁画栋，如今只剩下说不尽的萧瑟与凄凉。
梁国公被贬为庶人，皇后被废，禁足深宫，梁太妃更是被打入冷宫，生死不知。那些曾经依附于梁家的官员，此刻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纷纷上书，与梁家划清界限，痛陈其罪。
朝堂之上，风气为之一清。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永和宫。
林家虽己覆灭，但舒妃却并未受到过多的牵连。皇帝似乎“念及旧情”，只是下旨申饬了她一番，让她闭门思过，并未夺其妃位。
这一手，让所有人都看不太懂。
只有少数心思敏锐的人，才隐约猜到，陛下这是在……分化瓦解。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只要不触及“通敌叛国”这条底线，只要肯安分守己，即便是罪臣家眷，也尚有一线生机。这既是安抚，也是警告。
御书房内，昭德皇帝看着堆积如山的、弹劾梁家的奏折，脸上却无半分喜色。
他知道，砍倒一棵大树，固然痛快，但清理掉它那深入地下的盘错根系，才是最艰难的工程。
梁家倒台，吏部、兵部、户部，都空出了大量的关键职位。这些位置，像是一块块肥肉，引得朝中各个派系的饿狼，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这几日，向他明示暗示，举荐自己门生故吏的奏章，几乎要将他的龙案淹没。
“陛下，这是丞相王大人，与几位内阁大学士，连夜商议出的，一份拟补官员的名单，请您过目。”王瑾躬着身，将一份崭新的奏本，呈了上来。
皇帝接过来，打开一看，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名单上的人选，大多是朝中清流，或是资历深厚的老臣。看似公允，但皇帝却一眼看穿了其背后的门道。
这些人，几乎都与以丞相为首的“文官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扳倒了外戚，可不是为了让文官集团一家独大，来与他分庭抗礼的。
“这份名单，朕知道了。先放着吧。”他合上奏本，语气不咸不淡。
王瑾心中一凛，知道陛下对这份名单，并不满意。
“陛下……”他正想说些什么，皇帝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王瑾，去一趟静虑司。”皇帝站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落在了东南沿海那片区域，“告诉‘朱雀’，京城里的风，己经平了。朕想知道，东海的风，何时能起。”
“是。”王瑾领命退下。
……
静虑司。
沈知微正在院中，用几根枯枝，搭建一个简易的鸟窝。
梁家倒台的消息，早己通过苏进，传到了她的耳中。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她知道，皇帝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比扳倒梁家，更棘手的难题——权力再分配。
这，才是对一个帝王，真正的考验。
“主子。”
苏进的身影，出现在墙角。他的手中，拿着一卷密封的竹筒。
“东海，来消息了。”
沈知微的眼睛，瞬间亮了。她放下手中的枯枝，接过竹筒，打开，里面是一张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薄绢。
她将薄绢展开，上面是潜龙卫用密码写就的密信。
信上的内容很短，但信息量却极大。
“定海侯赵无忌，三年前告老还乡，居于泉州府。此人深居简出，不与地方官员往来，看似己无心权势。但属下查到，其幼子赵世杰，却在泉州港，经营着一支规模庞大的远洋商队。商队名义上是贩运丝绸瓷器，但暗地里，却与一伙身份不明的东洋浪人，往来密切。”
“另，属下查访得知，三年前东海水师战船沉没一案，幸存下来的兵士，大多被赵无忌以各种理由，或调离，或解甲。如今，只有一个名叫‘林三’的老兵，因当时断了一条腿，被安置在泉州府的一个偏僻渔村，苟延残喘。”
东洋浪人……
幸存老兵……
沈知微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线索，对上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梁家通倭的罪证，就藏在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定海侯身上！
“苏进。”
“奴才在。”
“备笔墨。”
作者“吟风辞月”推荐阅读《重生小宫女，朕教玄孙做皇帝》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很快，一张宣纸，在石桌上铺开。
沈知微提笔蘸墨，思绪飞转。片刻之后，一行行娟秀却又力透纸背的小字，便跃然纸上。
她写的，不是给皇帝的奏报，而是一封……给那位定海侯赵无忌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她先是以一个“故人”的口吻，追忆了当年太祖皇帝麾下，十八位开国侯爷，何等的义薄云天，忠君爱国。
接着，话锋一转，痛陈如今朝中外戚当道，国贼横行，以至于东海之上，倭寇猖獗，渔民流离失所，大靖水师，竟连连失利，有辱先祖威名。
最后，她在信的末尾，只写了一句诗。
一句，足以让任何一个忠义之士，热血沸腾的诗。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写完后，她将信纸折好，装入一个信封，却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
“将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泉州府，亲手交到定海侯赵无忌的手上。”她将信递给苏进，语气凝重。
“主子，这……”苏进有些不解，“这封信，语焉不详，侯爷他……能明白您的意思吗？”
“他会明白的。”沈知微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赵无忌是太祖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将领，一生忠勇。他之所以选择隐忍，不过是因为梁家势大，他孤掌难鸣。他不是不想报国，而是缺一个……能让他看到希望的契机。”
“而这封信，就是我送给他的契机。”
她要用这封信，去敲打，去唤醒这位老将军心中，那尚未泯灭的忠义与血性！
“除此之外，”沈知微继续道，“你再传我一道命令给潜龙卫。让他们，暗中保护好那个叫林三的老兵，绝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同时，想办法，将赵世杰与东洋浪人私下交易的‘证据’，不经意地，透露给泉州知府。”
苏进的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主子的用意！
这是双管齐下！
一边，用大义去感化赵无忌。
另一边，用他儿子的“罪证”，去逼迫他！
泉州知府，是朝廷命官。一旦得知辖区内，有人勾结倭寇，必然会上报朝廷。届时，赵无忌就算想置身事外，也绝无可能！
他要么，为了保住儿子，与整个朝廷为敌。
要么，就只能大义灭亲，主动站出来，揭发梁家的滔天大罪！
无论他怎么选，这盘棋，都活了！
“主子深谋远虑，奴才佩服！”苏进由衷地说道。
“去吧。”沈知微挥了挥手，“东海的风，该起了。”
……
就在苏进领命离去后不久，王瑾的身影，出现在了静虑司的门口。
他带来了皇帝的口谕，以及那份让皇帝头疼的官员候补名单。
沈知微听完王瑾的转述，只是淡淡一笑。
她接过那份名单，看也未看，便将其放在了烛火之上。
纸张，在火焰中，迅速卷曲，变黑，最终，化作了一缕青烟。
王瑾看得目瞪口呆。
“朱雀大人，您……您这是……”
“王总管。”沈知微抬起头，月光映着她平静的脸，“请您转告陛下。拔了萝卜，坑还在。与其急着往坑里填新土，不如……让那些藏在土里的蚯蚓、蜈蚣，自己先爬出来，斗上一斗。”
“这……这是何意？”王瑾听得云里雾里。
沈知微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解释。
她走到窗前，看着天边那轮残月，轻声道：“告诉陛下，不必理会那些奏折。只需下一道旨意，将吏部尚书、兵部侍郎这几个关键职位，暂时悬置。然后，静观其变。”
“这……这岂不是会让朝局更加混乱？”
“不。”沈知微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陛下要的，不是一个一团和气的朝堂，而是一个……能够互相制衡的朝堂。”
“让他们去争，去抢，去斗。只有在争斗中，他们的真面目，才会暴露无遗。届时，谁是忠臣，谁是奸佞，谁是可用之才，谁是滥竽充数之辈，陛下……自然会看得一清二楚。”
“到那时，再论功行赏，填补空缺，方是上上之策。”
王瑾听着这番话，只觉得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高！
实在是高！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女子，心中充满了敬畏。
他知道，大靖的朝堂，乃至整个天下的格局，恐怕都要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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