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是鹅毛大雪，北风卷着哨子，像是要把整个天穹都撕裂开来。
屋内，靠山村的祠堂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几十口人围着七八个烧得通红的炭盆，炭盆上架着一口口黑黝黝的铜锅，锅里翻滚着浓白的汤汁。那股子混杂着羊肉、茱萸和姜片的霸道香气，几乎要将祠堂的房顶给掀翻。
林晚坐在主位旁边的位置，身旁是她那高大沉默的丈夫季渊。她小口地抿着碗里温热的汤，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也是靠山村村民们第一次在绝望中看到光亮。
“肉！是肉啊！我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香的肉！”一个半大孩子，叫狗剩的，把一片刚涮好的羊肉塞进嘴里，烫得龇牙咧嘴，却又舍不得吐出来，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他娘王氏“啪”地一下拍在他后脑勺上，嘴上骂着“没出息的东西”，眼圈却红了，手里的筷子也有些发抖。
谁有出息呢？
在这样一个连观音土都被人挖来果腹的年景里，能吃上一口热乎的肉汤，己经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祠堂里的人，上至白发苍苍的里正季老爷子，下至刚会走路的黄口小儿，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近乎不真实的幸福感。他们贪婪地吸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锅里那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在滚汤里七上八下那么一涮，蘸上林晚用盐、茱萸粉和一些说不上名字的香料调配的简易蘸料，送入口中。
那一瞬间，极致的鲜美在舌尖炸开，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里，驱散了积攒了一整个冬天的寒气与饥饿。
“季渊家的，你……你真是我们靠山村的福星啊！”里正季老爷子端着一碗汤，颤巍巍地走到林晚面前，老脸上满是感慨和激动，“若不是你，我们这一村子老小，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林晚连忙起身扶住他，“里正爷爷，您言重了。我也不过是运气好，前些日子跟季渊上山，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被大雪压塌的山洞，里面竟藏着前人留下的一些风干肉和粮食。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有吃的，自然要一起吃。”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
总不能告诉他们，这些羊肉、粮食，甚至连这几口锅和木炭，都是她用系统积分兑换出来的吧。
她的系统，一个只存在于她脑海里的“末世生机系统”，只要完成任务，比如开垦荒地、种植作物、救助村民，就能获得生机点。而这些点数，可以兑换从种子到工具，再到活物的一切东西。
前几日，她刚完成一个“改善全村伙食”的小任务，奖励了一批鲜羊和基础调料，这才有了今晚这顿在旁人看来堪称奇迹的“涮肉宴”。
“运气好，运气好……”里正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又被愁云取代，“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山洞里的东西，总有吃完的一天。如今大雪封山，官道断绝，邻村……邻村听说己经开始啃树皮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祠堂里的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了下来，涮肉的动作也慢了许多。
是啊，外面的世界，还是那个绝望的人间。
他们靠山村只是暂时靠着林晚的“好运”，过上了一天饱饭的日子。
可明天呢？后天呢？
“就是啊，晚丫头，”一个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是村里出了名爱占小便宜的钱二婶，“你发现那山洞，就没再仔细瞅瞅？那么大个洞，说不定里头还有金银财宝呢！咱们把那些东西拿去镇上换了粮食，不就都能活下去了？”
她一边说，一边眼疾手快地从锅里捞起一大筷子最肥美的羊腩肉，塞进自己碗里，引来周围人一阵不满的侧目。
林晚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二婶说笑了，那山洞不大，存粮也有限。至于金银，更是没影儿的事。咱们能有这顿肉吃，己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福分？”钱二婶撇撇嘴，小声嘀咕，“谁知道这肉是哪儿来的，干不干净……”
她声音虽小，但离得近的几个人都听见了。
季渊那张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握着筷子的大手青筋暴起，刚要发作，却被林晚在桌下轻轻按住了。
林晚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对付这种人，动怒是最没用的。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祠堂。
“各位叔伯婶子，兄弟姐妹们。”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她身上。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在担心什么。这顿肉，我们能吃，但吃完之后呢？外面的雪不停，地里的庄稼种不了，我们靠什么活下去？”
刚刚还热烈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是啊，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一顿肉，不过是饮鸩止渴。
看着众人脸上的惶恐和迷茫，林晚站起身，缓缓走到祠堂中央。
她的身形不算高大，甚至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单薄，但此刻，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饿死！”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山洞里的粮食，省着点吃，还能撑上十天半月。雪总有停的时候，山也总有能进去的一天。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有活路！”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从里正到王氏，再到那个还在咂摸肉味的狗剩。
“我向大家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靠山村的任何一个人饿死！”
这话掷地有声，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花。
村民们愣住了，他们看着这个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的季家媳妇，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这个承诺太重了。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头，谁敢说出这样的话？
季渊第一个站了起来，走到林晚身边，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为她挡住了所有的质疑和审视。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媳妇哪来的底气，但他只知道，她说的，他便信。
“我媳妇说的话，就是我季渊说的话。”他声音低沉，却字字铿锵。
里正季老爷子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夫妇，浑浊的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水，他重重地拄了一下拐杖，嘶哑着嗓子喊道：“好！好！有你们这句话，我们靠山村……就有救了！”
“有救了！”
“我们听晚丫头的！”
村民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他们仿佛在无边的黑暗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尽管这根稻草看起来那么纤细，却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希望。
只有钱二婶，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林晚，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碗里满满的肥肉，嘴里不屑地嘟囔了一句：“说大话谁不会，牛皮都要吹破了……”
林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并未在意。
她知道，信任不是靠说的，而是要靠做的。
今晚这顿涮肉，只是一个开始。一个让大家重新燃起求生欲望的开始。
而她脑海中，系统那冰冷的机械音，此刻却仿佛成了天籁。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激发村民求生欲，获得村民初步信任，奖励生机点100点。】
【新手任务“凝聚人心”完成度：10%。】
林晚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微微勾起。
这沸腾的铜锅，煮的是羊肉，熬的却是人心。
而这雪夜里的靠山村，一场围绕着生存与希望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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