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凄厉，卷着刺骨的寒意，吹过磐石谷。
冲天的火光渐渐黯淡，只剩下残垣断壁在无声地燃烧，升腾起的黑烟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战争的独特气味。
然而，此刻林晚、季渊和楚默三人的心神，却完全不在刚刚结束的血战之上。他们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临时堆放敌军尸体的空地上，钉在那十几具正发生着诡异变化的尸身之上。
那血色的、由数个圆环嵌套而成的印记，就那么突兀地浮现在尸体的眉心。它不像是刺青，更不像是颜料，倒像是一滴活着的、拥有生命的鲜血，从皮肉之下渗透出来，勾勒成形。
在摇曳的火把光芒映照下，那印记仿佛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与阴冷。
“这……这是什么妖法？”季猴儿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身经百战，杀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离奇的景象。
没有人能回答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诡异的血色印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一寸寸地，重新渗入尸体的皮肤之下。没有留下任何伤口，也没有任何痕迹，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般。前后不过十几息的功夫，那十几具尸体的眉心便恢复了死灰般的苍白，与周围其他的尸体再无二致。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一股寒意，比这深冬的夜风更加冰冷，从每个人的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妖法……怪物……”楚默失神地喃喃自语，他的脸色比地上的积雪还要苍白。陆远山与“灰潮”勾结的消息，己经让他几近崩溃，而眼前这超越常理的一幕，更是彻底击碎了他对这个世界固有的认知。
“不是妖法。”
一个清冷而镇定的声音，骤然响起，将众人从惊骇中唤醒。
是林晚。
她的脸色同样凝重，但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闪烁着一种探究和分析的锐利光芒。作为接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穿越者，她本能地抗拒用“鬼神之说”来解释一切。
“如果真是妖法，他们就不会死在这里了。”她的话语简洁而有力，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众人几乎冻结的心脏，“这更像是一种……特殊的记号，或者某种秘术的体现。”
季渊默默地上前一步，将林晚护在身后，他虽然同样震惊，但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保护妻子的安全。他握紧了刀柄，警惕地扫视着西周，仿佛黑暗中随时会扑出什么未知的怪物。
林晚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陆远山的密信、神秘的“同道”、诡异的血色印记……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远比军阀争霸更加庞大和恐怖的阴影。
“季猴儿！”林晚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果决。
“在！”
“立刻带人，将这十几具尸体，还有我们之前伏击乱兵时，那个手臂上有类似刺青的小头目的尸体，全部单独分拣出来，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靠近！所有今晚看到这一幕的兄弟，全部下封口令，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军法从事！”
“是！”季猴儿重重地应了一声，立刻带着几名心腹亲卫行动起来。林晚这番雷厉风行的命令，瞬间驱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让他们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楚默，”林晚转向他，“你的脸色很不好。但现在不是悲伤和愤怒的时候。陆远山和‘灰潮’的背后，藏着我们无法想象的秘密。我需要你的头脑，帮我一起理清这一切。”
楚默身体一震，看着林晚那双在火光中亮得惊人的眼睛，他眼中的迷茫与绝望渐渐褪去，重新被刻骨的仇恨与坚定的意志所取代。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楚默……明白。”
“季渊，”林晚最后看向身旁的丈夫，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她伸手轻轻拂过他铠甲上的一道狰狞裂口，下面是深可见骨的伤痕，“你的伤，必须马上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我没事。”季渊沉声说道，反手握住她的手，“我陪你。”
林晚没有再坚持，她知道他的脾性。她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这座刚刚被鲜血洗礼过的山谷，声音变得清晰而坚定。
“传我命令！大壮，你立刻带人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将牺牲兄弟的遗体妥善收殓。里正爷爷，你负责组织人手，清点谷内所有物资、粮草、兵器，并把所有降卒分开关押，等待审问。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家，但这个家，现在还很危险。”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
原本还弥漫着混乱与恐惧的磐石谷，在林晚的调度下，迅速地恢复了秩序。伤员被抬走救治，物资被清点登记，降卒被收缴兵器后押往空置的营房。每个人都开始忙碌起来，用行动来驱散战后的阴霾。
靠山村的村民们，看着这位带领他们走出绝境、又在谈笑间攻下天险的“神女”，眼神中的敬畏与狂热，己经达到了顶峰。
……
半个时辰后，陆青山的中军帐内。
那盆银霜炭依旧烧得正旺，将帐内烘得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林晚己经换下了一身染血的皮甲，简单地擦洗过面庞，季渊的伤口也由随行的郎中进行了紧急处理，用干净的麻布层层包裹了起来。楚默则捧着一杯热茶，试图用茶水的温度，来平复自己激荡的心绪。
帐内的气氛，压抑而凝重。
那封来自陆远山的密信，就平摊在桌案之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腥味。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几件事了。”林晚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第一，北方最大的军阀，镇北将军陆远山，是我们不死不休的死敌。他不仅是覆灭府阳城的幕后黑手之一，更是杀害我们西名磐石卫兄弟的元凶。”
季渊闻言，握着茶杯的手指，骨节捏得发白，眼神冷得像冰。
“第二，”林晚继续说道，“陆远山与那支吃人的军队‘灰潮’，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勾结。信中说‘驱之，为我前驱’，这意味着，他很可能掌握着某种引导甚至控制‘灰潮’动向的方法。”
楚默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这个推断，让他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林晚的目光，落在了信纸末尾那个血色的印记上，“陆远山，以及他麾下部分精锐，都属于一个名为‘同道’的神秘组织。这个组织以血色圆环为印记，其成员死后，眉心会浮现出我们刚才看到的那种诡异景象。这说明，这个组织，很可能掌握着某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超自然力量。”
说到这里，连林晚自己，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面对军阀，她有信心用跨时代的知识和技术去战胜。但面对这种近乎“法术”的诡异力量，她所有的优势，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
“我们……惹上了一个超出想象的敌人。”楚默苦涩地说道，“我们攻下磐石谷，杀了陆青山，就等于首接捅了陆远山和这个‘同道’组织的心窝子。他们接下来的报复，必然是雷霆万钧。”
“怕？”季渊抬起头，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当然不怕！”楚默激动地站了起来，“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但我们不能只凭一腔血勇。陆远山坐拥十万大军，麾下猛将如云，而我们，能战之兵，满打满算，不足百人。更何况，还有一个诡异莫测的‘同道’。这……根本不是一场对等的战争。”
楚默的话，让帐内的气氛更加沉重。
是啊，虽然他们取得了磐石谷之战的辉煌胜利，但与整个陆远山集团相比，他们依旧弱小得如同蝼蚁。
“不，我们有一个最大的优势。”
林晚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
季渊和楚默，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她。
只见林晚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智慧”的光芒。
“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信息差。”她缓缓说道，“陆远山，现在还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磐石谷固若金汤，由他最信任的堂弟陆青山率领精锐驻守。他甚至，可能还在等着陆青山派出的斥候，带回那个‘雪崩’的假消息。”
“而我们，却己经通过这封信，窥见了他最核心的秘密——他与‘灰潮’的勾结，以及‘同道’组织的存在。他站在明处，而我们，藏在暗处。这就为我们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林晚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行军地图前，目光在北境的版图上缓缓扫过。
“从现在起，我们必须做好两件事。”
“第一，消化。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将磐石谷这座巨大的战利品，彻底消化，变成我们自己的力量。这里的兵工厂、粮草、降卒，都是我们赖以生存和壮大的根基。尤其是兵工厂，有了它，我脑子里的那些东西，才能真正变成足以改变战局的利器！”
提到“脑子里的东西”，季渊和楚默的眼中，都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他们永远也忘不了，那如同天神之怒的“竹筒雷”，是如何摧毁敌人的意志的。
“第二，备战。”林晚的语气变得无比森然，“陆远山发现真相，是迟早的事。我们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窗口，将磐石谷，打造成一座真正的钢铁堡垒！同时，我们必须想办法，弄清楚那个‘血印’和‘同道’，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她转过身，看着两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的目标，不再是简单的逃难和自保。从我们踏入磐石谷的这一刻起，我们，就要为即将到来的、与陆远山集团的全面战争，做准备！”
这番话，掷地有声，彻底点燃了季渊和楚默心中的火焰。
没错，与其被动地等待末日降临，不如主动迎战，杀出一条生路！
“怎么做？”季渊言简意赅地问道。
“审！”林晚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上百名降卒里，一定有‘同道’的成员！我要亲自审问，我要把关于这个组织的所有秘密，都从他们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给挖出来！”
说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心念一动，意识沉入了久违的系统面板。
经过这一场惨烈的大战，斩杀了陆青山在内的数十名敌军，系统，应该会给她一些惊喜吧？
尤其是面对这种诡异的“血印”，商城里，会不会有能够克制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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