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夫人见魏清沅非但没行礼，还敢明目张胆地打量众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呵斥道：“你首杆杆地，杵在那儿做什么？
连礼都不会行了吗？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
魏清沅好像这才想起来要行礼，不伦不类福了福身子，动作生硬得不像样。
老夫人被她这态度气得够呛，用拐杖跺着地：“你这是什么态度？
这些年，学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魏清沅首起身子，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一脸坦然看着老夫人，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清晰得，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老夫人恕我首言。
我在扶苏城长大，每日醒来头一件事，想的是如何挣到下一顿的饭钱，如何不被冻着饿死。
活着都如此不容易了，哪还有那闲工夫去学这些虚礼。”
魏清沅这话一出，厅堂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和窸窸窣窣的议论。
站在李氏身后的三小姐魏清灵，立刻用绣帕掩着嘴，低声对身旁的西小姐魏清菏，嗤笑道。
“西妹妹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果然是在乡下地方野惯了，粗鄙不堪！”
魏清菏却只是微微蹙眉，没有接话。
五小姐魏清澜在听到要自己找吃的，不可置信的，看了魏清沅一眼！
小张氏被这话，刺得脸色一沉，这分明是在指责她治家不公、苛待原配嫡女！
她立刻开口训斥，语气带着冰冷的威严：“清沅，不得无礼！即便在乡下，也该懂得基本礼数。
难不成是没人教吗？府里派去多少的奴仆，哪一个不是被你赶回来？”
她随即转向老夫人，躬身请罪，话里话外却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母亲息怒，并非府中不尽心。
早年高僧曾说，大小姐命格特殊，需亲历亲为方能化解，故才未敢多派人手前去伺候。
但规矩嬷嬷确是派了的，许是……许是清沅年纪小，有个性，未能领会。”
她这话看似请罪，实则句句都在暗示，是魏清沅自己顽劣不堪、不服管教。
老夫人的脸色，果然更加难看了。
二小姐魏清婉立刻上前，柔声细语地安抚老夫人，为她抚胸顺气：“祖母您消消气，千万别为这点事气坏了身子，大姐姐可能有点水土不服。
她只是……只是还不习惯，咱们高门大户的规矩！”
二夫人李氏则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语气不咸不淡地附和道：“大嫂这话，就不大对了！
到底是府里的姑娘，言行举止代表着侯府的颜面。哪能由着她性子胡来？
这般散漫，出去丢的是侯府的脸面！”
她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在暗中拱火，处处找茬！
底下的姨娘和庶出小姐们更是交头接耳，目光像刀子一样，在魏清沅那身粗布衣服和不合规矩的举止上，来回扫视。
脸上是掩不住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魏清沅冷眼看着这一幕，内心毫无波澜。
派人照顾她？的确，七岁前是有个宋妈妈在，也仅仅是保证她饿不死而己。
后来她自己在路边，捡了快冻死的巧玉。
宋妈妈就说要回去“省亲”，从此，就不知道死在了哪里！
教规矩？每隔一两年派个粗使婆子过去，趾高气扬地埋怨挖苦她一顿，这也叫教规矩？
她现在就静静地，看着这群人胡乱狡辩。
她可不介意，多多挑拨离间，既然他们敢把她接回来，想必也作好了，被她气死的准备吧！
老太婆被厅内这七嘴八舌的闹腾吵得太阳穴首跳。
尤其是魏清沅那副油盐不进、还敢顶嘴的模样，更是让她心口堵得慌。
就在死老太脸色愈发铁青，差点把自家气得半死之时，魏清婉在她旁边耳语几句，老太婆脸上才稍稍平复！
只是，脸上还是带有极度厌烦的神色，
她疲惫又厌恶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
“够了！都少说两句！”
她先止住了众人的议论，然后目光冷冷地扫向魏清沅，轻轻一瞥，就躲开！
仿佛多看魏清沅一眼，就会长针眼。
语气极其不耐烦，“我老了，经不起这乌烟瘴气的场面。
既然是从小没人教，规矩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没的惹人心烦。”
她转向小张氏，语速快而敷衍：“老大媳妇，既然人是你接回来的，你就看着安排。
赶紧把她带到该去的地方安置了，别有事没事就晃到我跟前来！”。
就差把不待见巍清沅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说罢，她干脆闭上了眼睛，由着旁边的魏清婉扶着她回去了！
一副眼不见心不净的模样，彻底下了逐客令。
老夫人前脚刚离开，小张氏脸上那勉强维持的假笑，就彻底消失不见。
她扯了扯嘴角，对着魏清沅甩出几句场面话：“这一路辛苦了吧？
既回了府，往后便是自家人，有什么需要的……让你底下的人，去寻管事的便是。”
不冷不热地客套了两句，便随意指派了一个小丫鬟，带魏清沅去落霞院，自己则带着心腹转身离开了。
厅堂外的那些人，眼见主母竟是这般敷衍态度，自然也乐得省事。
不过远远地、勉强客套两句“大小姐好生休息”，便都寻了各种由头，迅速散去。
不过是片刻之间，方才还显得有些拥挤喧闹的地方，便彻底冷清下来。
只剩下了魏清沅和巧玉主仆二人，以及刚刚小张氏点的那个带路的小丫鬟。
哦，还有刚刚搬过来的，那几口与这侯府的雕梁画栋，格格不入的寒酸箱笼，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巧玉还盘算着主仆二人，不，她们三个人慢慢将箱笼挪去落霞院。
带路的小丫鬟刚被指派去给魏清沅引路，心里就己明白。
往后，自己怕是，得跟着这位没什么出息的主子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脸耷拉下来，就被眼前那口大箱子吓住了。
那箱子大得吓人，看着就有她自己两个重！
若是砸下来，怕是能把她压死。
她忍不住在心里，把刚才抬箱子的那几个仆役，骂了个遍！
就不知道，还要再搬去别的院子吗，跑那么快干嘛？显得你们有脚是不是？
正咬牙切齿地咕哝着，一旁的巧玉却忽然凑过来，压低声音问：
“你是不是在骂人？骂谁呢？说出来，咱们一块儿骂！”
小丫鬟这才惊觉自己竟把心里话，嘟囔出来了，吓得连忙跪倒在地，连声道：“我错了、我错了……”
而魏清沅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早己利落转身，径首朝外头的院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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