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进正屋，周妈妈就迫不及待扯开嗓子嚎了起来：“夫人！夫人！不好了！那边院里要翻天了！”
小张氏正在屋里陪魏清婉挑选衣料，被这杀猪般的嚎叫，惊得手一抖，一块上好的杭绸差点掉在地上。
她不悦地蹙起眉头，刚想训斥周妈妈这般慌慌张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周妈妈己经拉着流珠，龙卷风似的卷到了跟前。
小张氏正拿着一块料子，在魏清婉身上比划，看到她们进来，手指一顿，那光滑的料子便被她丢回了萝盘里。
她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漫不经心地问道：“说吧，那边院里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流珠吓得魂不附体，话都说不利索：“回、回夫人……小姐说……说床板太硬，被、被子粗糙……还、还要换妆奁，说、说镜面昏了……”
小张氏一问，流珠就回答得磕磕叭叭，周妈妈在一旁听得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说话的是她！
她一把推开流珠，凑到小张氏跟前，绘声绘色地添油加醋道：“夫人您可不知道！那一位架子可真真大得很呐！
一进屋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指着墙说有青苔，抹了窗台嫌有灰！
竟还说那被褥给粗使婆子人都不用，非要全部换成新的！
老奴在侯府伺候了这么多年，从老太君到各位夫人小姐，就没见过哪位有她这么大的谱！！！”
她说得唾沫横飞，还不忘给魏清沅上眼药：“这还不算完呢！
她居然还嫌弃身边伺候的人手不够，张口闭口就要支取银两，说什么要自己去牙行，挑几个‘合眼缘’的！
夫人您听听，这哪是单纯嫌人少？这分明是在质疑您当家主母的安排，
摆明了就是想谋朝篡位，要自己培植心腹呢！！！”
小张氏一听，果然勃然大怒，随手一扫，桌面上的茶盏，就碎得噼里啪啦！
“好个不知死活的下贱胚子！真以为跨进侯府门槛就成了金贵人？
不过是个乡野地里刨食的烂秧子，也配挑拣侯府的东西？
真当自己是盘菜了？给她几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果然是贱人生的贱种！才进门就敢作妖，看来是存心要跟我叫板了！”
她胸口剧烈起伏，看来气得不轻，“好啊！不是嫌这嫌那吗？
我倒要看看，她今晚是睡那‘狗窝’，还是真有骨气滚到院子里去挺尸！
周妈妈，你听着，那个院的东西一个都不准动！我倒要瞧瞧，这身穷骨头能硬气到几时！”
周妈妈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唾沫横飞地附和：“太太说得极是！
老奴瞧她那副嘴脸就作呕，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般不识抬举的！
浑身一股子穷酸气，排场倒比正经小姐还大！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流珠跪在地上，听着上头一句比一句难听的斥骂，吓得浑身发抖，头都不敢抬。
这些话，是她一个小奴婢能听的吗？要是原配是贱人，嫡小姐是贱种的，这些话，她听了，都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这时，一首安静坐在一旁的魏清婉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柔声劝道：“母亲息怒，为这等小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些，“将军府那边……横竖还需要她过去。
眼下且由着她折腾，她又还能蹦跶几天？
等她嫁过去了，那些东西还不都是留在府里，任母亲处置？”
小张氏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
是了，她差点被那贱丫头气昏了头，忘了正事。
将军府那边指名要的是侯府嫡女，她怎舍得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去跳那个火坑？
正好让魏清沅这个在犄角旮旯长大的贱种去顶缸！
想到魏清沅终究是，要替婉姐儿嫁到将军府，去那守寡的，眼下确实不宜撕破脸皮，让她嚣张几人，又何妨？
等将来她嫁进了那死人墓，有的是苦日子熬！到时，有的是她的好戏！
她沉吟片刻，虽仍面色不虞，却还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
周妈妈，你去告诉高管家，让他开库房，照着单子，挑些用不着的老物件，给她送过去！至于人，就让她在那几个人里挑两个！
赶紧打发了，别让她再在我眼前蹦跶！！！”
她特意加重了“老物件”三个字的，想来周妈妈是知道是什么意思的！
即便是不得己给，也绝不会让那贱丫头称心如意。
魏清婉在一旁柔顺地垂着眼眸，轻轻为母亲续上一杯热茶，唇角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她只需维持她的端庄善良，那些肮脏事，自然有母亲替她善后。
周妈妈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逆，只得悻悻地应了声“是”。
就扯着还在发抖的流珠，退了出去。
下午，高管家领着人抬着好几口沉甸甸的樟木箱进了落霞院，周妈妈也扭着腰跟了进来，脸上堆着夸张的笑。
婆子们哗啦啦如流水般，搬了一堆东西进来。
大到半人高的花梨木博古架、嵌着亮闪闪新铜镜的梳妆台，小到桌上摆着的一套粉彩盖碗茶具、铜洗脸盆，林林总总，一眼望去，倒真是齐全得很。
换掉那些破烂之后，整个屋子，瞬间上升了几个档次。
周妈妈忙不迭地，对着博古架这些东西，王婆卖瓜起来，声音拔得又高又亮，生怕院里院外的人听不见！
“哎哟哟，大小姐您快瞧瞧！这可是上好的花梨木！
夫人特意从库房里挑出来，给您撑场面的，这纹理，这做工，多贵重啊！”
她又指着茶杯说：“再瞧瞧这粉彩杯子，釉色多润，画工多细！
原是宫里赏下来，夫人都舍不得拿出来用，这不，大小姐一回来，夫人二话不说，就让给您送来了！
这份恩典，大小姐可是头一份呐！”
她绕着那堆东西走了一圈，嘴里啧啧啧的，就没停过。
把每一样东西都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句句不离“夫人恩典”、“夫人慈心”、“夫人疼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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