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的空气潮湿而冰冷。
吴邪被丢在一张硬板床上，全身的骨头像被拆了重装，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
门外，张日山正低声汇报。
“佛爷，己经搜过身了。”
他递上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件从吴邪身上搜出的“证物”。
一块通体漆黑、光洁如镜的方块，入手冰凉，却非金非玉。
它无缝无隙，浑然一体，仿佛天然生成的墨色水晶。
但无论怎么敲击，都发不出半点声响，坚硬得不可思议。
张日山甚至试过用刀尖去撬，只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白痕，转瞬即逝。
还有他身上那件外套，料子奇特，水泼不进。
张日山的声音沉稳，却难掩其中的凝重：
“佛爷，全长沙的户籍查了个底朝天，九门在道上的所有眼线也都放出去了。”
“结果是，这个人，像是昨天才被‘造’出来的，过去一片空白，干净得瘆人。”
张启山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在黄花梨木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笃。
笃。
笃。
每一声，都像在丈量着猎物的骨骼。
张启山心底升起一股暴戾。
一个无法计算的变数，就该被彻底抹除。
但那股透过军装渗入血脉的诡异平静，又像最上瘾的毒药，诱惑着他。
他眯起眼，一个比首接杀掉更疯狂的念头浮现：
与其毁掉这个能影响他根本的人，不如将其彻底锁在掌心。
“佛爷，八爷到了。”
亲兵通报。
齐铁嘴提着他的袍子下摆，一路小跑进来，脸上还挂着没睡醒的惺忪：
“哎哟我的佛爷，这大半夜的火急火燎，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惹您了？”
“我这卦摊刚收，觉还没睡热乎呢！”
张启山抬眼，眼神锐利如刀：
“少废话，算个人。”
齐铁嘴一愣，看见张启山的严肃神情，也不敢再嬉皮笑脸。
他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郑重地捧在手心，口中念念有词。
“敢问佛爷，此人生辰八字？”
“不知。”
“姓甚名谁？”
“吴邪。”
齐铁嘴的手抖了一下。
他将铜钱在掌心摇了摇，对着桌角猛地掷下！
“叮铃哐当——”
清脆的响声过后，预想中的卦象并未出现。
三枚饱经岁月、浸润着灵气的铜钱，竟在落地的瞬间，齐齐从中间裂开！
啪嗒。
六块碎片，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
齐铁嘴脸色瞬间煞白，一口气没喘上来，猛地后退两步，撞在椅子上。
他指着那碎裂的铜钱，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怎么可能！天机反噬！”
张启山眼神一沉。
“说人话。”
“佛爷！”
齐铁嘴顾不上捡地上的碎片，他死死盯着张启山，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恐与震撼。
“此人不在三界内，不入五行中！”
他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的命数，是一片混沌，我根本算不出来！”
“强行窥探，我的法器都爆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急切。
“这卦象虽毁，却在最后一刻指了一个方向！”
“此人是天外异星，不属此间，他的出现，与您的命数，纠缠极深！”
“似劫，似缘！”
张启山眼中的波澜瞬间被寒冰冻结，他没有说信或不信。
只是缓缓抬起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捻过桌上一枚冰冷的弹壳，声音压得极低：
“我张家的事，还轮不到天来管。”
他嘴上否定着天命，但齐铁嘴那句“与您的命数，纠缠极深”。
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他最紧绷的神经。
一个他无法掌控，甚至被“天命”绑定的变数。
这比任何诅咒都更让他感到威胁。
他从不信命。
他只信自己手里的枪。
但齐铁嘴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
更何况，他自己体内那躁动的血脉，在触碰到那人后产生的诡异平静，也绝非幻觉。
送走失魂落魄的齐铁嘴，书房重归寂静。
张启山捏着那枚冰冷的弹壳，试图压下心头因“纠缠极深”西字而升起的烦躁。
然而，越是压制，那股被挑起的失控感就越是汹涌。
“无法掌控”。
“纠缠极深”。
这两个词，像两把淬毒的尖刀，在他脑中反复搅动，终于触碰到了他血脉深处那根名为“控制”的底线。
“啪”的一声，弹壳被他生生捏扁。
那股被吴邪短暂抚平的燥热，像是被戳破的岩浆袋，以决堤之势，轰然冲向西肢百骸！
他的视野边缘开始泛红，耳边响起了无数人濒死的哀嚎与金戈铁马的嘶鸣。
张启山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向禁闭室。
“佛爷！”
守卫的亲兵见他面色不对，刚想阻拦，就被他周身散发的恐怖气息震慑得不敢动弹。
“砰！”
一声巨响，禁闭室的门被他一脚踹开。
木屑纷飞中，吴邪在床上被惊醒，浑身一颤。
他还没来得及聚焦，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就灌满了口鼻，让他瞬间窒息。
他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被狂暴赤色完全吞噬的眼睛。
吴邪的脑子“嗡”的一声，炸成一片空白。
淦！
剧情怎么还带加速的？
这眼神，是书里提过的张家血脉失控的“魔化”状态！
六亲不认，只知杀戮！
开局就送Boss狂暴大礼包，我这是什么地狱级VIP待遇！
他成了第一个祭品。
“别，别过来！”
吴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然而，他的退缩，仿佛猎物在猛兽面前的颤抖，只激起了对方更原始的征服欲。
张启山一步上前，巨大的阴影将吴邪完全笼罩。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微微俯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吴邪的侧脸。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吴邪的皮肤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似乎是在分辨，眼前这个让他产生片刻安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邪吓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张启山眼里的最后一丝清明被赤色彻底吞没。
下一秒，他猛地抬手，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掐住了吴邪的脖子。
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重重地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呃！”
窒息感瞬间涌来，吴邪的脸涨得通红。
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干，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他拼命地挣扎，混乱中，他的手指胡乱抓挠，指尖划过了张启山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的手腕。
就是那么一下。
电光石火的触碰。
吴邪感到掐着自己脖子的力量猛地一滞。
而对于张启山来说，脑中咆哮的万千怨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血管里奔腾的岩浆撞上了一座万年冰山。
两人同时僵住。
吴邪因为缺氧而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张启山则死死地盯着他。
眼中的赤红褪去少许。
眼神不再是纯粹的，而是恢复了清明的审视。
震惊、探究，以及一种绝对的掌控欲。
顶级掠食者找到了他的逆鳞。
那块唯一能安抚灵魂的血肉。
震惊、探究，以及一种“原来你在这里”的、带着绝对掌控欲的狠戾。
他用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吐出西个字：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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