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的死，给整个长沙城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雨云。
张府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张启山一整天都没说几句话，他像一尊行走的人形冰雕。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靠近者死”的低气压。
他处理着九门递上来的文书。
协调红府的后事。
调动兵力，提防日军和汪家那些苍蝇趁机叮上来。
一切指令从他口中发出，精准，高效，却毫无温度。
吴邪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坐在窗边，看着天边那抹怎么也散不去的铅灰色，心里堵得发慌。
这种眼睁睁看着历史上演，一遍遍碾过所有人的无力感，让他从骨子里泛起一阵恶心。
他和张启山，一个身负诅咒，一个背着因果。
在这件事上，竟可悲地，达成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共情。
下午。
九门会议，地点在张府主厅。
长长的会议桌旁，除了把自己锁起来的二月红，九门提督陆续到达。
吴邪作为张启山钦定的“首席幕僚”，拿着纸笔，坐在佛爷身侧靠后的位置。
会议记录员，纯纯的工具人。
这是他目前最好的保护色。
主厅里，死寂一片。
丫头的死让所有人心里都压着块巨石。
而城里越来越诡异的局势，更是让这群大佬们个个黑着脸，仿佛随时准备掀桌子。
“霍家当家到。”
亲兵的通报打破了寂静。
霍锦惜一身黑衣走了进来，身姿挺拔，眼神锐利，自带两米八的气场。
吴邪眼皮都没敢抬，这位可是未来的铁娘子，现在看，是个能要人命的绝色美人。
“解九爷到。”
解九爷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吴邪心里嘀咕，九门智商天花板，行走的人形计算机来了。
“黑背老六到。”
一股子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味飘了进来，这位爷是真杀神。
亲兵每通报一声，吴邪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他低着头，假装在整理面前的白纸，手心己经全是冷汗。
他知道，那个人，快到了。
就在这时。
“吴五爷到！”
通报声不大，却在吴邪的脑子里引爆了一颗惊雷。
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切断了电源，僵在原地。
手腕猛地一抽。
“啪嗒。”
钢笔从指间滑落，笔尖磕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小摊墨迹迅速晕开，像一个不祥的句点。
主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集中到了他身上。
吴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顾不上捡笔，也顾不上那些探究的视线，只是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门口。
一个人，逆着光，走了进来。
那人看着不过三十左右，穿着一身利落的短衫，眉眼英挺，眼神锐利。
身形不算高大，但步子很稳，自带着一股不动如山的气场。
吴邪的瞳孔，剧烈收缩。
爷爷。
是年轻时的爷爷。
吴老狗！
轰！
世界静音了。
所有的理智，伪装，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全部格式化。
他忘了自己在哪，忘了满屋子的大佬，忘了自己现在叫“吴先生”。
视野里，只剩下那个逆光走来的身影，清晰得让他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一阵绞痛。
他甚至能闻到。
那股刻在他基因里，属于童年记忆中，混合着淡淡泥土和自家狗子身上特有的，太阳晒过的味道。
眼眶，瞬间就热了。
不行。
不能哭。
吴邪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强迫自己把头低下去，死死盯着地板上那摊不断扩大的墨迹。
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在这满厅大佬面前，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傻逼。
吴老狗一进门，吴邪穿老九门：佛爷，你命里缺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吴邪穿老九门：佛爷，你命里缺我最新章节随便看！就感觉到了那道视线。
灼热，悲伤，像要把他烫穿。
他不动声色地找位置坐下。
那双锐利的眼，却状似无意地，扫过了张启山身后那个脸色惨白、身体微颤的年轻人。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眼神，不对劲。
不是畏惧，也不是好奇，倒像是，隔着生死轮回，终于见到了故乡。
会议开始。
讨论的无非是几件大事。
矿山里出现的怪物，汪家人诡异的行踪，还有日本人最近在城外愈发频繁的动作。
每一件，都足以让长沙城翻天覆地。
吴邪全程低着头，扮演着一个合格的隐形人。
他的耳朵里，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和事件，脑子里却全都是爷爷年轻时的模样。
他几乎不敢呼吸。
他强迫自己去听那些枯燥的军情分析。
却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余光，一次又一次地，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坐在斜对面的身影。
吴老狗也在发言的间隙，漫不经心地着手里的一对铁弹子，目光再一次扫过吴邪。
那眼神，冷静，审慎，像是在评估一件来历不明的古董。
“此事，不能再拖。”
张启山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点了一下，打断了霍仙姑与解九爷的争论。
“这群人的目的，就是搅乱长沙，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他习惯性地侧过头，想听听自己那个“最强外挂”的意见。
却发现，吴邪的状态奇差。
脸白得像刚出土的明器，捏着笔的手指，骨节都在发白，整个人像一尊快要碎裂的瓷像。
张启山眉头一拧。
桌子底下，他伸出手，准确地找到了吴邪那只冰冷僵硬的手。
然后，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指。
那触感，强硬，滚烫。
像一个无声的命令，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
——回神！
吴邪浑身一震。
那股熟悉的体温，像一根滚烫的铁钎，强行钉入他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把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压下去。
佛爷的手，很烫。
烫得他几乎要流下泪来。
现在不是认亲的时候，是玩命的时候。
他用尽全力，才将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爷爷”两个字，连同血腥味一起狠狠咽回肚里。
肩膀仍在微不可察地颤抖，他强撑着身体，迅速凑到张启山耳边。
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干涩沙哑，语速却极快，仿佛怕一停顿就会崩溃。
“舆论战。”
“他们想让我们乱，我们就把水搅得更浑。”
“把矿山有宝藏和怪物吃人的消息，编成不同版本，同时放出去。”
“让日本人、那群人，还有城里所有想发横财的，都去那里狗咬狗。”
“我们的人，守住外围，坐山观虎斗，顺便筛查可疑人员，一抓一个准。”
张启山听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惊异与赞许。
这法子，刁钻狠辣，首指人心。
让敌人自己打起来，他们坐收渔利。
这己经超出了寻常谋略的范畴，更像是一种，洞悉并玩弄人性的诡计。
他松开手，坐首身体，环视全场。
“就按吴先生说的办。”
他的话音，斩钉截铁。
“散会。”
九门众人虽然还有疑虑，但见佛爷己经拍板，也只能各自起身，准备回去执行。
吴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刚打完一场仗，浑身都快虚脱了。
他站起身，准备跟着张启山离开。
就在这时。
一个人影，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是吴老狗。
吴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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