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留下沈鱼对着一地狼藉和几株迎风摇曳的薄荷，惊魂未定。
她瘫坐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摸着还在狂跳的心口，后怕不己。
差点……差点就脑袋搬家了！
她看着那几株薄荷，心情复杂。所以这到底是驱成了还是没驱成？陛下好像也没生气？最后看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嫌弃？
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她正胡思乱想着，院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沈鱼一个激灵弹起来，下意识又想跪下——难道陛下改变主意回来治罪了？！
来的却不是皇帝，而是内务府的那个太监，身后依旧跟着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几个锦盒。
沈鱼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这又是要赏什么？不会是白绫吧？用锦盒装着显得体面点？
那太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细看之下，似乎比上次多了那么一丝极其微妙的……探究？
“沈小主，”他例行公事地开口，“陛下有赏。”
沈鱼腿一软，差点又没站住。
太监仿佛没看见她的失态，继续道：“陛下口谕：沈氏院中草木，气味……尚可。特赏花种数袋，以资鼓励。”
说着，身后的小太监上前，打开锦盒。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个小巧的布袋，上面贴着标签，写着“茉莉”、“栀子”、“晚香玉”等花名，甚至还有一袋“驱虫菊”。
沈鱼：“？？？”
尚可？草木气味尚可？是指……薄荷？
所以，打碎茶壶没罚，反而因为薄荷……得了赏赐？还是她最想要的——种子！
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
那太监等了片刻，见她没有谢恩，只好轻咳一声提醒。
沈鱼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跪下：“臣……臣女谢陛下赏赐！”声音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巨大的茫然。
太监将锦盒交给一旁同样懵逼的桃夭，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扫过那几株薄荷和这片被改造得越来越有“生活气息”的小院，这才带着人离开。
人一走，沈鱼立刻扑向那些种子，爱不释手地挨个查看。
茉莉！栀子！都是又香又能泡茶的好东西！晚香玉……晚上开花，影响睡眠？不行不行，这个得种远点。驱虫菊！好东西啊！
她瞬间把刚才的惊险抛到了脑后，满心都是规划这些新种子该种在哪里的兴奋。
陛下虽然吓人了点，但……好像还挺大方的？
而皇帝陛下连续两次驾临锦瑟宫，并且第二次还下了赏赐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再也瞒不住了。
尽管两次过程都极其诡异（批奏折和赏花种），但“陛下去了”这个事实本身，就足以在后宫掀起波澜。
最先坐不住的，自然是同期的秀女和一些低位妃嫔。
“听说了吗？陛下又去那个沈氏那里了！还赏了东西！”
“不是说是堆没人要的花种子吗？”
“赏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去了！还去了两次！”
“那个蠢笨如猪的女人，到底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难不成……陛下就喜欢这种……别具一格的？”
猜测、嫉妒、难以置信的情绪在暗地里涌动。
刘才人听到消息时，正在描眉，手一抖，眉毛画歪了长长一道。她气得摔了眉笔，姣好的面容扭曲起来。
“那个土包子！她凭什么？！”她咬牙切齿，“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装疯卖傻，欲擒故纵！”
她绝不相信陛下会真心青睐那种女人！
而一些更高位的妃嫔，如宠妃林昭仪之流，听到下面报来的消息，只是慵懒地笑了笑，并未太过在意。
“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罢了。陛下近日政务繁忙，去找个乐子解闷，当不得真。”林昭仪轻抚着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恩宠就像无根浮萍，风一吹就散了。”
话虽如此，但“沈鱼”这个名字，终究是第一次，真正地落入了后宫诸多势力的眼中。
锦瑟宫依旧紧闭宫门。
沈鱼对此一无所知，她正欢天喜地地和桃夭清理出一小块新地，小心翼翼地将“驱虫菊”的种子播下去，嘴里还念叨着：“这个好这个好，以后夏天蚊子就少了……”
她只希望陛下赏花的兴致能持续，千万别再兴起跑来批奏折或者喝茶的念头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这片小小的咸鱼池塘，己经被人投下了石子，涟漪，正在慢慢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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