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推开逐光科技办公室那扇沉重的玻璃门时，迎接我的是一场积蓄己久的火山喷发。
“砰！”
一声巨响，金色的亮片和彩带在我头顶炸开，纷纷扬扬地落下。香槟的泡沫喷洒在空中，折射着办公室明亮的灯光，化作一片短暂的、绚烂的彩虹。
“苏总回来了！”
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整个办公室瞬间被欢呼和口哨声淹没。
“我们赢了！”
“苏总牛逼！”
林舟第一个冲了上来，他满脸通红，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他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极其用力的拥抱。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觉到他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那份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喜悦，滚烫得几乎要将我灼伤。
“我们做到了！苏然！我们真的做到了！”他在我耳边大声地喊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周沫和市场部的几个核心成员也围了上来，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疲惫却又极度亢奋的神情。他们把我簇拥在中央，像是在迎接一位凯旋的将军。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甜香、外卖披萨的油香，以及一群年轻人梦想成真后释放出的、近乎沸腾的荷尔蒙气息。
这是一场狂欢。一场属于他们的，也本该属于我的盛宴。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年轻、真诚、写满了胜利喜悦的脸，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阵阵地抽痛。那股在医院里侵入骨髓的寒意，在这片沸腾的海洋中，不但没有被融化，反而凝结成了一座更加坚硬、更加巨大的冰山，沉甸甸地坠在我的心底。
他们欢呼的，是“逐光”的诞生。
而我恐惧的，是亲眼目睹了那个可以轻易扼杀“逐光”的，神一样的存在。
他们庆祝的，是梦想的实现。
而我悲哀的，是发现我们的梦想，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座精心构建的谎言之上。
我的身体在这里，被他们簇拥着，微笑着。我的灵魂却仿佛飘浮在天花板上，冷漠地，悲哀地，注视着这荒诞的一幕。注视着这个戴着胜利者面具，熟练地扮演着他们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领袖角色的，我自己。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一下。”我抬起手，轻轻向下压了压。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沸腾的办公室迅速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那目光里，有崇拜，有信赖，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在这一刻，却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皮肤上。
我拿起一杯不知是谁递过来的香槟，举到半空中。
“今天，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从林舟，到周沫，再到那些为了APP上线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的程序员和设计师。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把一个看似疯狂的想法，变成了一行行代码，一帧帧画面，一个活生生的，会呼吸的产品。今天上午十点，我们不是简单地发布了一个APP。我们是像一个孤胆的爆破手，在中文互联网这片沉寂己久的夜空里，点燃了一束最璀璨的烟火。”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激动的附和声。
我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烟火的美丽，是短暂的。”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认真地听着。
“从明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会迎来真正的挑战。我们的成功，会让无数双眼睛盯上我们。会有模仿者，会有抄袭者，甚至会有那些资金比我们雄厚百倍的巨头，用他们的方式，来复制我们，围剿我们，试图扑灭我们这团刚刚燃起的火。”
我看着他们眼中渐渐褪去的狂热，和随之升起的凝重，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我需要他们保持清醒，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因为我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远比那些商业对手要恐怖得多。
“所以，这场庆祝，到此为止。”我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现在，我需要几样东西。市场部，我要一份最详细的用户画像报告，今晚就要。技术部，我要服务器在未来一周内的压力测试极限数据。内容部，我要你们立刻制定出第二批、第三批病毒视频的投放方案。我们打赢了第一场闪电战，但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战争，从守住我们打下的这片阵地开始。”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虚浮的狂喜，却也点燃了他们心中更深层次的斗志。
“是！苏总！”
回答我的，是整齐划一的，充满力量的呐喊。
他们迅速地散开，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办公室里再次被键盘的敲击声和低声的讨论声所取代。那股狂欢的气氛，被一种更具建设性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后，在霸总的棋局里封神 紧张而有序的工作热情所替代。
只有林舟还留在我身边。
“苏然。”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你……是不是太紧绷了？我们今天，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我转过身，走进我的办公室，他也跟了进来。
我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在那一小片属于我的空间里，我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
“林舟，我们没有时间庆祝。”我靠在办公桌上，看着他，“你知道今天的数据，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成功了！我们的估值，可能会在一夜之间，翻上十倍，甚至几十倍！”他兴奋地说。
“不。”我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意味着，我们正式踏入了鲨鱼出没的深海。从今天起，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比过去谨慎一百倍。因为只要我们犯一个错误，就会被撕得粉身碎骨。”
我的语气，冰冷而严肃，让林舟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我会让技术部的人，二十西小时轮班，确保服务器万无一失。用户数据分析，我也会亲自跟进。”
“好。”我看着这个单纯的技术天才，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他是我的合伙人，是我最信任的战友。但我却对他隐瞒了公司最核心，也最致命的秘密。我无法向他解释，那50%不属于我们的股权，究竟是一个怎样的魔鬼契约。我也无法告诉他，我们所谓的成功，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步棋。
告诉他，除了让他和我一起陷入同样的恐惧和无力，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可能会动摇整个团队的军心。
我只能，一个人，背负着这个秘密，走下去。
“还有一件事。”我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早己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他，“这是我拟定的一份期权激励计划草案。所有在公司上线前入职的核心员工，都能按照贡献度，获得相应的期权。你是CTO，除了你应得的股份之外，你在这份期权池里，占大头。”
林舟愣住了，他没有去接那份文件。
“苏然，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创业，不是为了这个。”
“我当然知道。”我把文件塞进他的手里，“但我们不能只谈理想，不谈回报。我需要用这个，来留住我们现在这支核心团队。‘逐光’火了，很快就会有大公司来挖我们的人。我必须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留下的理由。”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但也不全是。
我更深层次的目的，是想通过这份白纸黑字的期权协议，将团队的利益，与“逐光”的未来，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这是我的城墙，是我在面对秦苍这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时，唯一能为自己垒砌的，小小的壁垒。
林舟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文件，许久，他才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我。
“苏然，不管有没有这个，我都不会离开。‘逐光’是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却无比苦涩的微笑。
打发走林舟后，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
我没有开灯，只是看着窗外。环贸中心脚下，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夜景。无数的灯火，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河，每一盏灯下，或许都有一个正在为生活和梦想奔波的人。
曾几何时，我也以为自己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现在我明白了，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奔向的是光明，而我，却是在一片看似光明的坦途上，走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公司的后台数据系统。
屏幕上，那条代表着新增用户的曲线，以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陡峭角度，疯狂地向上攀升着。每一个数字的跳动，都代表着公司的价值在飞速增长。
这本该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画面。
可我却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因为我知道，在这惊人的增长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和我一样，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这片由我亲手开垦，并获得大丰收的果园，从种下第一颗种子起，就有一半的收成，不属于我。而那个拥有另一半所有权的园主，甚至拥有随时将整片果园连根拔起的能力。
我将那份期权激励计划的文件，拖到了电脑屏幕的正中央。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在无法反抗那个制定规则的人之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倾尽所有，去团结那些和我一起创造规则的人。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
办公室里的狂欢早己散去，只剩下我一个人，和这座沸点之上的冰山，静静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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