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掺杂了砂砾，流逝得缓慢而磨人。李雨薇努力按照刘燕和刘梦琪的建议，尝试将注意力拉回到工作和自我调整上，但愧疚与悔恨如同附骨之疽，总在不经意间将她拖回那个让她万劫不复的夜晚。
这天下午，她外出办理公务，车子恰好路过市中心那片繁华的商业区。等红灯的间隙，她无意间一抬眼，目光就被街角那家装潢雅致的“锦绣阁”餐厅牢牢抓住。那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脏骤然缩紧。
那是张宇峰生日那天，他精心预订的餐厅。那个她最终没有赴约的地方。那个她只在事后从他手机里看到的、布置着粉色气球和定制蛋糕的包厢照片里见过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在绿灯亮起时踩下油门离开，而是找了个附近的停车场，将车停下。她坐在车里，望着“锦绣阁”那三个鎏金大字，内心挣扎了很久。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那里是她错误的起点，是张宇峰痛苦的源头。但一股强大的、近乎自虐的冲动驱使着她——她想知道那天晚上，在她缺席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需要更具体、更残酷的细节，来让自己痛得更彻底，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更加清醒，才能让她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车门，走向那家餐厅。不是饭点，餐厅里客人不多，显得安静而优雅。门口的迎宾服务员微笑着向她问好。
李雨薇没有首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好，请问……大概一个多月前，有位张先生，预订过一个包厢，那天……那天是他生日，包厢里布置了粉色气球和定制蛋糕……当时，是你们哪位同事负责服务的，你还记得吗？我……我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迎宾服务员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请求有些奇怪，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保持了微笑：“女士您好，时间有点久了，我需要帮您问一下当班的经理。”
过了一会儿，一位穿着西装、看起来更沉稳的餐厅经理走了过来。李雨薇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并尽量详细地描述了当晚张宇峰可能到达的时间、包厢的布置特征（粉色气球、“峰薇5年”蛋糕）。
经理仔细听着，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和带着恳求的眼神上停留片刻，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女士，您稍等，我好像有点印象。那天晚上负责那个区域服务的，应该是小陈。我帮您叫她过来。”
几分钟后，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清秀的女服务员跟着经理走了过来。她看到李雨薇，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
“小陈，这位女士想了解一下一个多月前，张先生生日预订那个包厢当晚的情况。”经理对服务员说。
年轻服务员小陈看了看经理，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眶微红、神情哀伤的女人，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显得有些犹豫和紧张。
“没关系，你就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告诉我就好。”李雨薇的声音干涩，带着近乎卑微的恳求，“我……我只是想知道……他那天晚上，是怎么过的……”
小陈咬了咬嘴唇，看到李雨薇眼中的痛苦不似作伪，最终还是低声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唏嘘和同情：“女士……我……我记得那天晚上。张先生很早就来了，一个人坐在包厢里等。他……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还特意嘱咐我们蛋糕先不要拿出来，要等……等人到齐。”
服务员的话语像一把钥匙，为李雨薇打开了那扇她从未踏入过的包厢的门，她仿佛能看到张宇峰独自坐在精心布置的浪漫空间里，从满怀期待到逐渐焦灼的过程。
“中间我进去添过几次水，问过几次要不要先上些前菜，他都说再等等，说……说人很快就到。”小陈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后来……等了真的很久，远远超过预订的时间了。我看他不停地看手机，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李雨薇的心随着服务员的描述一点点沉下去，她几乎能感受到张宇峰当时那份希望一点点熄灭的绝望。
“最后……他叫我进去，声音很哑，说……蛋糕退掉吧，菜品也都取消了。”小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李雨薇，眼神里充满了不忍，“当时……他吩咐我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挺平静的。但是……但是我转身要出去的时候，不小心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他抬手好像擦了一下眼睛……虽然很快，但我感觉……他眼睛是红的，好像……好像哭过……”
“眼睛……是红的……哭过……”李雨薇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她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个画面：他独自一人，在空荡的、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包厢里，退掉代表甜蜜和承诺的蛋糕，强忍着的泪水最终还是冲破了防线。那份她从未见过的、属于张宇峰的脆弱，此刻通过服务员的描述，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那一刻，所有的自责和悔恨达到了顶点。她之前所有的想象和愧疚，都不及服务员这句朴素的描述来得有冲击力。她不是简单地缺席了一场生日宴，她是亲手、残忍地碾碎了他一颗毫无保留、满怀热忱和爱意的心。
她猛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视线迅速模糊。她再也无法站在原地，对着经理和服务员仓促地说了句“谢谢，打扰了”，便转身几乎是逃跑般地冲出了餐厅。
她跑回自己的车上，关上车门，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她伏在方向盘上，服务员那句“眼睛是红的”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循环，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这迟来的、血淋淋的真相，比任何指责都更具惩罚性。她终于无比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那晚的轻率，造成了怎样无法挽回、怎样深重的伤害。
另一边，张宇峰为期西周的行业进阶课程顺利结束了。最后一天的课程结束后，主办方举行了一个简短的结业仪式，为每位学员颁发了结业证书。
拿着那张印制精美、象征着阶段性学习的证书，张宇峰心里感触良多。这一个月，他几乎将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投入到了课程中，用高强度的学习和思考填满了每一个可能滋生脆弱和回忆的夜晚。虽然疲惫，但内心是充实的。这份证书，是对他这段时间努力的一个肯定。
晚上回到住处，他将证书放在书桌上，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灯光下，证书的纸张反射着微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照片分别发给了父母。
他知道，母亲一首很担心他。自从他和李雨薇分手后，母亲每次打电话来，语气都小心翼翼的，既想关心又怕触及他的伤心事。他想用这种方式告诉父母，他很好，他在努力向前走，他没有被击垮。
照片发过去没多久，母亲的视频通话请求就弹了过来。张宇峰整理了一下表情，接通了视频。
屏幕上出现母亲关切的脸庞。“宇峰啊，证书收到啦？真棒！我儿子就是厉害！”母亲的声音带着刻意扬起的欢快，但眼底深处那份担忧却掩饰不住。
“嗯，一个短期课程，刚结束。”张宇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好好好，多学点东西好。”母亲连连点头，接着，像是忍不住似的，话题还是绕了回去，“宇峰啊……最近……工作挺忙的吧？那个……雨薇她……后来有没有再……”
“妈，”张宇峰打断母亲的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最近挺好的，工作也顺利。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母亲在屏幕那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心疼和一丝埋怨：“唉，妈就是心疼你……你说雨薇那孩子，以前看着也挺好的，怎么就能……这么伤人心呢……我到现在想起来心里都堵得慌。儿子，你可别因为她，就不相信……”
“妈，我真的没事。”张宇峰再次强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您和我爸照顾好自己就行，别操心我。我这边一切都好。”
又聊了几句家常，张宇峰以还要整理课程笔记为由，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书房里恢复了寂静。他看着桌上那张结业证书，成就感似乎被母亲话语里勾起的往事冲淡了一些。母亲的埋怨，何尝不是他自己内心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的映射？他知道，要让家人真正放心，他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展现出更强大的、真正走出阴影的状态。
这张证书是一个开始，但距离真正的“一切都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深吸一口气，将证书收进文件夹，也將那份因母亲话语而泛起的细微波澜，再次压回心底。夜晚还长，他还有工作要做，还有新的项目需要攻克。用忙碌填满生活，是目前他唯一确信有效的止痛药。
(http://www.220book.com/book/MUM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