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张宇峰新家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清洁剂香气,他决定趁这个难得的休息日,给这个暂居的住所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也顺便整理一下从旧居搬过来后还未完全归置好的物品。
他将音乐调到一个轻松的频道,挽起袖子,从客厅开始,擦拭家具,清理角落,将书籍分门别类地插回书架。动作麻利,思路清晰,仿佛要将生活里所有的杂乱都一并清除。几个小时后,他站在了卧室的衣柜前。这个衣柜很大,但他一个人的衣物只占了一半空间,剩下的地方堆放着一些暂时用不上的被褥和几个收纳箱。
他逐个将箱子拖出来,打开检查,决定哪些该留,哪些该扔。在一个半旧的塑料收纳箱底层,几件冬衣下面,他摸到了一个软软的、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围巾,一条灰黑相间、织法略显稚嫩甚至有些地方针脚不太均匀的男士围巾。
张宇峰的动作顿住了。
他记得这条围巾。那是他们恋爱第三年的冬天,李雨薇不知怎么突然兴起,说要给他织一条全世界最暖和的围巾。她买来了最好的羊绒毛线,兴致勃勃地起了头,还逼着他当模特比划长度。可织了不到三分之一,她就嫌过程枯燥麻烦,又正好赶上刘梦琪约她去新开的滑雪场玩,便把半成品往他这里一塞,说“回来再织”,然后就跑得没影了。
后来,她玩够了回来,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他看着那半条孤零零的围巾,像看到了一个被遗弃的承诺。那个周末,他一个人在家,对照着编织书上简单的针法,熬夜一点一点地,竟把剩下的部分给织完了。他虽然手巧,但做这个也是头一遭,拆了织,织了拆,手指都被竹针磨得发红。当她再次想起来,看到这条完整出现在她面前的围巾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夸他是天才,却似乎并没深想他为何要这么做,只当是男友理所当然的体贴。
此刻,指尖抚过围巾上那些略显笨拙却包含着他当时心意的针脚,毛线柔软的触感仿佛带着旧日温度。阳光照在灰黑色的纹路上,勾勒出细微的纤维。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冬夜,台灯下,自己低着头,笨拙却又耐心地编织着,心里揣着的,是对未来共同生活的一点傻气的憧憬。
出神了片刻,窗外传来一阵汽车的喇叭声,将他从回忆里拽出。他眼神中的那点恍惚迅速褪去,恢复了平时的清明冷静。那些深夜编织的用心,那些被轻易抛诸脑后的承诺,不正是他们关系最终的隐喻吗?一个人努力维系,一个人随心所欲。
他没有像处理某些东西时那样产生丢弃的冲动,只是用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将围巾仔细地折叠好,抚平上面的每一道褶皱,然后起身打开衣柜最底层那个几乎不会动用的的大储物箱。箱子里放的都是一些他确定不会再用、但又因某种原因不便丢弃的物品。他将围巾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盖上了箱盖,然后轻轻推回衣柜最深处。
仿佛将一段过于柔软、以至于可能牵绊脚步的过去,彻底封存。做完这一切,他继续手上的打扫,动作依旧利落,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
而同一天下午,李雨薇却怀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走进了离张宇峰新租小区不远的一家花店。这家花店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雅致,各色鲜花争奇斗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芬芳。她是在附近徘徊了好几次,才选中这家看起来最顺眼的。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年轻的店主热情地迎上来。
李雨薇环顾了一下西周,目光最终落在那一桶金灿灿、开得正盛的向日葵上。张宇峰一首很喜欢向日葵,他说这种花简单、明亮,永远朝着太阳,看着就让人心情开阔。以前她总觉得这种花太普通,不如玫瑰百合浪漫,现在却觉得,这种沉默却执拗的向阳而生,像极了她此刻想表达却无法言说的心情——一种无需言语、只是默默期盼他好的守候。
“我想订花,”李雨薇指着那些向日葵,对店主说,“就要这个。我想订一个定期配送,每周五下午,送一束向日葵到这个地址。”她拿出手机,调出张宇峰小区的地址,递给店主看。
店主一边记录,一边笑着搭话:“好的,没问题。是送男朋友吧?每周一束向日葵,小姐您真有心。” 这种定期送花的服务,通常蕴含着一种持续的情感表达。
李雨薇闻言,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带着些许涩然却又无比坚定的笑意,她没有否认,只是轻声说:“嗯。希望他每次看到花,心情能好一点。”
她仔细挑选了配叶和包装纸的颜色,要求尽量简洁大方。付完款,拿到订单凭证,她走出花店,回头又望了一眼那簇明亮的向日葵。阳光洒在花瓣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心里揣着一种微弱的、却切实存在的希望,仿佛通过这一周一次的花束,她就能以一种不打扰的方式,参与他一点点的生活,在他忙碌而可能孤寂的日子里,增添一抹暖色。她期盼着,当那金黄色的花朵出现在他家门口时,能像一抹小小的阳光,短暂地驱散他眉宇间的疲惫,哪怕只是一瞬间。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满怀期盼地预订着代表“沉默的爱”与“永恒守候”的向日葵时,她曾经那份未完成的、需要对方来弥补的心血来潮,己经被对方冷静地叠好,归入了名为“过去”的箱底。一个在试图用持续的行动注入新的希望,一个则在有条不紊地将旧的痕迹深藏。两条线,在同一个周末的阳光下,朝着不同的方向,悄然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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