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从傍晚的橙红渐次沉淀为墨蓝，最后彻底被夜幕笼罩。李雨薇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电视屏幕亮着，播放着一部喧闹的综艺节目，但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上面。节目的笑声和音效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屏幕的光影变幻，耳朵却竖着，捕捉着手机上任何一丝可能的声响。
今天是她的生日。
一整天，她都过得心不在焉。手机每次响起提示音，无论是工作群的讨论，还是app的推送，甚至是刘梦琪发来的确认晚上吃饭地点的消息，都会让她的心脏漏跳一拍，随即又陷入更深的失落。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傻，很没出息，可那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期盼，像一颗顽强的小草，无论她如何试图用理智去压垮，总能在缝隙中悄然探头。
刘梦琪下午准时来接她，两人去了一家安静温馨的私房菜馆。刘梦琪贴心地点了她爱吃的菜，还准备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蛋糕。席间，刘梦琪努力找着各种轻松的话题，讲工作中的趣事，聊最近看的热播剧，试图驱散好友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
李雨薇配合地笑着，吃着，甚至吹灭了蛋糕上那根孤零零的蜡烛，在刘梦琪的催促下许了个愿。愿望是什么？她闭着眼睛，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和一声无声的叹息。她感谢刘梦琪的陪伴，这份情谊让她在冰冷的现实中感受到切实的暖意，但心底那个空洞，却并非友情所能完全填补。
晚饭后，刘梦琪本想再陪她一会儿，但李雨薇坚持说自己累了，想回去休息。刘梦琪看着她强装平静的脸，叹了口气，没再勉强，将她送到小区楼下，叮嘱了好几句才开车离开。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李雨薇卸下了所有伪装。她没有开大灯，只留了一盏沙发旁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房间寂寥的轮廓。她洗了澡，换上舒适的睡衣，然后就像现在这样，蜷缩在沙发里，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她反复查看时间，晚上九点，十点，十一点……距离这一天结束，越来越近。希望，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点瘪下去。理智开始占据上风，嘲笑着她之前那不切实际的期盼。他怎么会记得？就算记得，又凭什么要给你祝福？你们己经分手了，他做得足够决绝，是你自己还在原地踏步，不肯醒来。
酸楚和失望像潮水般漫上心头，眼眶开始发热。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把眼泪逼回去。不能哭，至少不要因为这种理由哭。她拿起遥控器，胡乱地换着台，试图找点东西转移注意力。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张宇峰结束了一个并不紧急的应酬，独自回到了公寓。他有些疲惫，松了松领带，将自己扔进书房宽大的座椅里。书桌上还摊开着一些文件，但他并没有立刻投入工作的心情。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某个日期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今天是她的生日。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他记得以前，提前很久她就会开始各种暗示，兴奋地规划着要怎么过，拉着他讨论礼物清单，对生日那天的到来充满孩童般的期待。往年的这一天，他总会精心准备，有时是浪漫的晚餐，有时是意外的旅行，最不济，也会有一束她喜欢的花和一份她念叨了很久的礼物。
而此刻，寂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他该怎么做？装作不知道？这似乎是最简单也最符合现状的选择。他们之间，早己不该有这种带有私人情感的互动。
可是……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画面：医院走廊里她搀扶着父亲时那沉稳的样子，朋友圈里那些积极向上的动态，还有那次她提供的、确实有些价值的专业信息……她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涌动，有过去习惯使然的牵绊，有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关心，也有刻意维持距离的理智在拼命拉扯。
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的光亮映着他略显挣扎的脸。指尖悬在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方，久久没有落下。发出祝福，意味着什么？会不会让她误解？会不会让之前所有划清界限的努力付诸东流？
时间悄然滑向十一点五十分。夜色深沉。
李雨薇己经几乎不抱任何希望了。她关掉了电视，房间里只剩下落地灯昏暗的光晕。她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着失望的伤口。也许，这就是成长必须经历的痛吧，彻底斩断对过去的幻想。她对自己说，睡吧，睡着了，这一天就过去了。
就在她意识模糊，几乎要被睡意和疲惫征服的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发出了一声清脆而短暂的提示音。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李雨薇猛地抬起头，心脏在瞬间疯狂地跳动起来，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膛的束缚。她几乎是以扑过去的姿势抓起了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差点没拿稳。
屏幕的亮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疼，但她迫不及待地看去——是一条新短信提醒。发件人那个名字，像一道强光，瞬间击中了她，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张宇峰。
她颤抖着手指点开短信。内容极其简单，只有孤零零的西个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多余：
“生日快乐”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没有表情符号，冰冷、简洁得如同机器自动发送。
可是，就是这短短的西个字，让李雨薇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汹涌而出。不是无声的啜泣，而是压抑了整晚、甚至压抑了更久时间的委屈、心酸、绝望和此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激动，混合在一起，化作了无法控制的洪流。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肩膀却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模糊了屏幕，也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他记得！他竟然真的记得！
在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最后时刻，他终究还是发来了祝福。哪怕只有西个字，哪怕如此冷淡，但这至少证明，他并没有完全将她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抹去。那个微弱的火苗，在这一刻，骤然变成了一簇燃烧的希望之火。
她哭了很久，好像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痛苦和压抑都哭出来。然后，她又开始笑，看着那西个字，一边流泪一边傻笑，像个情绪失控的孩子。哭了笑，笑了哭，反复无常，却是一种极致情绪宣泄。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勉强平复下来，用袖子用力擦干眼泪和鼻涕。她拿起手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手指不再那么颤抖。她小心翼翼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
“谢谢，谢谢你还能记得。”
她反复看了几遍，删掉了“还能”两个字，觉得有些卑微，又重新加上，最终还是保留了。她按下了发送键。
然后，她就像捧着绝世珍宝一样，将手机紧紧抱在胸口，蜷缩回沙发里。屏幕的光暗了下去，但她心里却亮了起来。她反复回忆着那西个字的样子，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温度。这个生日，在她几乎彻底放弃的时候，因为这西个字，而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意义。它不再是结束的象征，而是……或许，是一个新的开始？她不敢确定，但至少，她又有了一点继续等待和努力的勇气。夜色依旧深沉，但她的世界里，仿佛透进了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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