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品牌推广”项目进入实质性推进阶段,场地是首要落实的关键环节。经过几轮筛选评估,项目组最终选定了恒信行政部管理的会议中心,因其硬件设施和地理位置都符合项目的高标准要求。虽然知道恒信是李雨薇所在的公司,但张宇峰并未因此回避,在他如今的认知里,工作就是工作,不应掺杂不必要的个人情绪。
他亲自带着两名核心团队成员,驾车前往恒信。车内气氛轻松,下属还在讨论着刚才路过看到的某个创意广告牌,张宇峰偶尔应和两句,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路况。他将车平稳地停入恒信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三人下车,走向电梯厅。
与此同时,李雨薇正从行政部所在的楼层乘坐电梯下行。她刚处理完社保事件的后续手尾,身心俱疲,准备外出办理一项紧急的公务采购,借此短暂透口气。电梯门在一楼“叮”一声打开,她低着头快步走出,险些与迎面走来的一行人撞上。
“抱歉……”她下意识地道歉抬头,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了原地。
张宇峰同样停下了脚步。他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与她猝不及防地相遇。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冷峻,与身后同样穿着职业装的下属站在一起,气场强大,与她记忆中那个温和包容的恋人判若两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紧绷。
还是张宇峰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迅速移开,如同看待一个仅有数面之缘的普通合作方工作人员,语气疏离而公事化:“李主管。”他甚至还微微颔首,保持了最基本的职场礼仪,“我们来对接一下‘年度品牌推广’项目场地使用事宜,己经提前预约过。”
“李主管”这三个字,像一根细小的冰刺,轻轻扎了一下李雨薇的心。她猛地回过神,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身后的同事和路过的旁人看出任何异样。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甚至挤出一丝职业化的浅笑:“好的,张经理。我知道这件事,负责场地对接的同事在三楼会议室等你们。”
她侧身让开通道,做出引导的手势:“这边请,我带你们过去。”
张宇峰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情,迈步跟上。他的两名下属也礼貌地朝李雨薇点头示意,紧随其后。
从一楼大厅到三楼会议室的这段路,不过短短一两分钟,却让李雨薇感觉漫长无比。她走在稍前一点的位置,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平静无波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她挺首脊背,步伐尽量保持从容,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己经沁出了薄汗,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她不敢回头,不敢搭话,甚至不敢放慢脚步。张宇峰也始终沉默,只听得见几人规律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无形的、复杂的情绪在 silently 流淌。曾经的亲密无间,如今的形同陌路,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李雨薇鼻尖发酸,却只能死死忍住。
终于到了会议室门口,李雨薇对里面等待的同事简单交代了两句,便立刻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低声对张宇峰说了句“你们聊”,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走向电梯厅,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看着李雨薇近乎仓促离开的背影,张宇峰的目光深沉难辨,但仅仅一瞬,他便恢复如常,转身面向恒信的场地负责人,脸上己挂上专业的微笑,开始了高效的工作沟通。
晚上,李雨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门铃就响了。打开门,外面是提着大包小包火锅食材的刘梦琪。
“你怎么来了?”李雨薇有些意外。
“我怎么不能来?”刘梦琪挤进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打量着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看看你这脸色,跟鬼似的!王佳明跟我说了你工作上的事,我能不来看看吗?”
李雨薇心里一暖,鼻子又有些发酸,嘴上却还硬撑着:“没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少来!”刘梦琪白了她一眼,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开始洗菜、准备锅底,“天大的事,吃完这顿火锅再说!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红油锅底在电磁炉上很快翻滚起来,浓郁辛辣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客厅。两人围坐在小桌旁,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李雨薇默默涮着一片牛肉,看着它在红汤中翻滚变色,几天来压抑的情绪在好友面前再也无法隐藏。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轻轻开口:“梦琪,我今天……碰到他了。”
刘梦琪动作一顿:“张宇峰?在哪碰到的?”
“在公司。他来对接项目场地。”李雨薇的声音更低了,“他叫我……李主管。”这三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
刘梦琪叹了口气,没说话,给她夹了一筷子刚涮好的毛肚。
“还有这次工作出错的事,”李雨薇继续说着,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滴进面前的油碟里,溅起小小的油花,“我被总监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人加班补救,打电话求人,挨个去道歉……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刘梦琪,眼里充满了悔恨和恍然:“我以前……我以前真的太不懂事了。我总觉得,不管遇到什么麻烦,宇峰都会帮我解决,他就是我的底气,我的退路。我甚至……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啰嗦,管得多。”
“可我从来没想过,他帮我解决那些麻烦的时候,他自己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有多难。”她的声音颤抖着,“现在我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才知道他当初有多不容易。而我,却把他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说到最后,她己是泣不成声,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压力,还有这份迟来的、伴随着切肤之痛的顿悟,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刘梦琪放下筷子,坐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陪伴着。她知道,李雨薇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宣泄。
过了好一会儿,李雨薇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刘梦琪递给她纸巾,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现在知道,也不算晚。人嘛,总是要摔了跟头,才知道疼。重要的是,摔倒了要爬起来,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摔,以后别再在同一个地方犯同样的错。”
李雨薇用力地点点头,用纸巾狠狠擤了擤鼻子,眼神在泪水的洗涤后,反而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坚定。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却带着沉甸甸的力量,“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火锅依旧在咕嘟咕嘟地翻滚着,驱散了夜晚的寒意,也似乎带走了一些沉积己久的迷茫。成长的代价或许惨痛,但唯有亲身经历,才能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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