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零五章 抉择与冰渊试炼**
谷主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凌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父亲凌天纵的身影，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模糊而温暖的轮廓，瞬间被赋予了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色彩——冰风谷谷主的亲传弟子？上一任冰魄之心的持有者？背叛师门？逃离？
这些词汇每一个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敲击着他过往十几年对父亲的全部认知！那个会温柔抚摸他头顶、教导他识字修炼、在他受欺负时默默替他摆平一切、最后却只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信件便杳无音信的父亲……怎么会是冰风谷的叛徒？他为何要背叛？又为何要逃离？
还有白素心！那个在湖心亭赠他冰魄之心、指引他前来冰风谷、声称能帮他找到父亲下落、觉醒血脉的女人……她与父亲又是什么关系？是同谋？是敌人？还是……别的什么？谷主说她引自己前来是为了“搅动死水，颠覆谷主”，这又是真是假？
**信任谁？相信什么？**
凌雨感觉自己的头脑仿佛要被这些汹涌而来的信息和选择撕裂。他身处在这冰风谷最核心、最神秘的冰核圣殿，面对着一个修为深不可测、心思更是难以揣度的谷主，一步踏错，可能便是万劫不复。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尖锐的刺痛感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抬起头，迎向谷主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银白色眸子，声音因为极力的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谷主所言，信息量太大，晚辈一时难以消化。但晚辈心中有几个问题，不吐不快，还望谷主解惑。”
谷主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神色依旧平淡：“讲。”
“第一，我父亲……凌天纵，他如今是生是死？身在何处？”
“第二，他当年因何‘背叛’？所谓‘遗志’，又究竟是什么？”
“第三，白素心与我父亲，到底是何关系？她引我前来，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第西，”凌雨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指着下方冰渊中那涌动的、夹杂着暗红纹路的深蓝色能量流，以及感知中那庞大而充满怨怼的意志，“这冰核，这所谓的‘万载血眸’，还有那些被囚禁在地下、被抽取‘冰髓’的无辜之人……这一切，又是什么？冰风谷‘圣教’，究竟在做些什么？”
他一口气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几个疑团，目光灼灼地盯着谷主。他需要答案，哪怕只是片面的答案，来帮助他做出判断。
谷主静静地听着，银白色的眸子中流光闪烁，仿佛在评估着凌雨。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凌天纵，是生是死，本座亦不能完全确定。”他第一句话就让凌雨的心猛地一沉，“当年他携冰魄之心叛逃，闯入‘万载血眸’核心区域，引发了极大的动荡，随后便消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冰魄之心既然重现，并选择了你，或许……他并未真正陨落。”
并未真正陨落？父亲可能还活着？！凌雨眼中瞬间爆发出希冀的光芒，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惑笼罩。闯入万载血眸核心？引发了动荡？
“至于他背叛的原因……”谷主的目光投向那深邃的冰渊，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追忆，“因为他认为，圣教延续万年的‘融灵化冰’之法，是错的，是邪恶的，是在亵渎冰尊的遗志，是在制造无边的罪孽。”
“融灵化冰？”凌雨捕捉到这个关键的词汇。
“便是你口中，抽取那些身具微薄冰系本源之人‘冰髓’的仪式。”谷主坦然承认，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以生灵冰髓为引，混合地脉寒煞，试图净化‘万载血眸’中积累的万古怨煞与污秽，维持冰风谷的存续，并试图唤醒冰尊沉寂的意志。此法，自冰风谷建立之初，便己存在。”
凌雨心中寒意更盛。果然！那些被囚禁抽取冰髓的人，就是这“融灵化冰”的牺牲品！而父亲，是因为反对这种残忍的行径，才选择了背叛？
“他认为这是邪道，是饮鸩止渴。他主张寻找冰尊真正的传承，以纯净的本源之力，彻底净化血眸，而非依靠这种掠夺与牺牲。”谷主继续说道，“至于白素心……她曾是你父亲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他曾经的恋人。”
**恋人？！**
凌雨再次震惊！白素心……竟然是父亲的恋人？那她为何……
“但在你父亲叛逃之后，她的想法似乎发生了变化。”谷主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冷漠，“她依然反对‘融灵化冰’，但她认为，想要改变这一切，不能依靠理想主义的抗争，而是需要力量，需要契机，需要……一枚足够分量的‘棋子’，来打破现有的僵局。”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凌雨身上：“而你，身怀凌天纵血脉，又恰好被冰魄之心选中，便是她眼中最完美的棋子。引你前来，搅动风云，无论最终是我镇压了你，还是你凭借冰魄之心引发了某种变数，对她而言，都是打破现状的机会。若你能侥幸成功，或许她便能趁机实现她所期望的‘变革’。”
凌雨沉默了。谷主的解释，逻辑上似乎说得通。白素心利用了他，将他置于险地，只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而父亲，则是一个理想主义的殉道者，因为反对这残酷的仪式而叛逃，生死不明。
那么，谷主呢？他是这一切的维护者？是这“融灵化冰”邪法的执行者？
“你是不是在想，本座便是这邪恶仪式的最大维护者？”谷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银白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维持这‘融灵化冰’，抽取冰髓，镇压血眸怨煞，维系冰风谷不坠……确实是我作为谷主的职责。”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凌厉与决然：“但若你以为，本座甘愿如此，那便大错特错！”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冰渊深处：“你可知这‘万载血眸’究竟是什么？你可知它若彻底失控，爆发开来，会将这北境万里疆域化作何等模样？你可知冰风谷历代先辈，包括你的父亲，为了寻找彻底解决之法，付出了多少代价？！”
“融灵化冰，是饮鸩止渴，是罪孽！本座比任何人都清楚！”谷主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无奈与愤怒，“但在找到真正的净化之法前，这是唯一能暂时维系平衡，不让那万古怨煞毁灭一切的手段！这，便是冰封之下的真相！是残酷，却不得不为之的……救赎！”
凌雨心神剧震，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看似年轻、却仿佛承载了万钧重担的谷主。他原本以为是非分明、善恶清晰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复杂和模糊。
父亲是理想主义的反抗者，白素心是伺机而动的投机者，而谷主……则是背负着罪孽与骂名，艰难维系着危险平衡的守护者？
他该相信谁？他又该如何选择？
继承父亲的遗志，摧毁这“邪恶”的冰风谷？且不说他是否有这个能力，若真摧毁了，那被镇压的“万载血眸”爆发，北境苍生又当如何？
相信谷主，接受这“残酷的救赎”？那岂不是认同了那“融灵化冰”的邪法，认同了那些无辜者被抽取冰髓的牺牲？这与他的本心背道而驰！
**进退两难！左右皆错！**
看着凌雨脸上剧烈挣扎、变幻不定的神色，谷主眼中的凌厉缓缓收敛，重新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平静。
“本座知道，让你此刻做出选择，太过艰难。”他缓缓道，“你心中有疑，有惑，有不甘，有愤怒。这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再次指向那深邃的冰渊：“答案，就在下面。在那被污染的血眸边缘，在那冰核与怨煞交织之地。”
“凌雨，你可敢……亲自下去看一看？去看清这冰风谷最深的黑暗，也去感受……那或许存在的，一线真正的曙光？”
“此去，九死一生。但亦是你能最快接触到真相，甚至……可能找到你父亲当年留下痕迹的唯一途径。”
“这，便是本座给你的……冰渊试炼。”
谷主银白色的眸子凝视着凌雨，等待着他的答复。
是畏惧退缩，留在相对“安全”的地表，继续被各方势力当做棋子摆布？
还是勇闯绝地，首面那万古的怨煞与冰核的恐怖，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答案？
凌雨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父亲模糊而温暖的笑容，闪过妹妹凌雪纯真却带着忧虑的脸庞，闪过白素心清冷如雪的目光，闪过地下甬道中那些被囚者麻木绝望的眼神，也闪过这一路走来所见的血腥与残酷……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眸子中，所有的迷茫、挣扎、恐惧，都己褪去，只剩下如同玄冰般坚定不移的冷冽与决然！
他没有任何废话，只是对着谷主，重重地抱拳一礼。
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着那虹桥之下、深不见底、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冰渊，纵身跃下！
身影，瞬间被那涌动的深蓝色能量流与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冰晶宫殿前，谷主望着凌雨消失的方向，银白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有欣赏，有担忧，更有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宿命轨迹开始转动的深沉。
“凌天纵……你的儿子，果然和你一样，有着一颗……不畏深渊的心。”
“只是这一次，结局……又会如何？”
幽幽的叹息，消散在冰核圣殿永恒的寒意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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