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光柱如同劈开黑暗的利剑，伴随着钟汶那熟悉而急促的低吼，瞬间将苏芩芩从绝望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上线“蒲公英”回应了！钟汶真的是自己人！他来救他们了！
巨大的希望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击着苏芩芩，她几乎要虚脱倒地，但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她。她挣扎着爬起来，看到一道粗实的麻绳正从上方那个刚刚被打开的管道口垂落下来，在光柱中微微晃动。
“快！抓住绳子！我拉你们上来！”钟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苏芩芩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昏迷的李妄扶起，将麻绳在他腋下和自己身上飞快地缠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然后对着上方嘶声喊道：“好了！拉！”
绳子猛地绷紧！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将他们两人缓缓向上吊起！
冰冷的污水从身上滴落，伤口摩擦着粗糙的井壁，带来阵阵刺痛。但苏芩芩紧紧抱着李妄，感受着上升的速度，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
他们得救了！
很快，两人被拉出了垂首管道井，回到了相对平坦的通风管道层。钟汶正等在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长衫，但脸上带着汗水和紧张，手里还拿着一个强光手电和一把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消防斧——显然刚才就是他劈开了某个封死的检修口。
“跟我来！快！”钟汶没有多问，看了一眼苏芩芩怀中昏迷不醒、情况危急的李妄，眼神一凝，立刻转身在前面带路。
苏芩芩咬牙跟上。钟汶对这里的管道系统似乎极为熟悉，七拐八绕，避开可能有监控或守卫的区域，速度极快。
“外面……情况怎么样？”苏芩芩喘息着问。
“全城戒严了。”钟汶头也不回，声音低沉，“‘红线’动用了所有力量在搜捕你们。巡捕房、青帮、甚至部分租界军队里都有他们的人。你们现在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苏芩芩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如此。
“那我们去哪里？”
钟汶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警惕地听了听动静，然后推开一扇极其隐蔽的、伪装成管道壁的暗门：“去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暗门后面，竟然是一条修建得颇为整齐、甚至有简易照明的地下甬道！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这是……？”苏芩芩惊讶。
“早年一些大户人家修建的避难密道，后来被废弃了，我知道几条。”钟汶简单解释，带着他们快速前行，“暂时安全，但不能久留。‘红线’的搜查网很密。”
他们沿着甬道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钟汶用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打开门锁。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有床铺、桌椅和一些简单的医疗用品，甚至还有一个独立的通风口。这里像是一个精心准备的临时安全屋。
钟汶将李妄小心地安置在床上，立刻开始检查他的伤势。他的手法专业而迅速，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又给李妄注射了退烧针和抗生素。
苏芩芩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钟汶忙碌，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立刻就要昏睡过去。
但她强撑着，目光落在钟汶沉稳的背影上，无数疑问在心头翻滚。
“钟先生……您……”她迟疑着开口。
钟汶没有回头，一边给李妄输液，一边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现在不是时候。李妄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否则伤口感染引发败血症，神仙难救。你也需要休息。”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苏芩芩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钟汶处理完李妄的伤势，又拿出一些干粮和水递给苏芩芩：“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这里暂时安全，我会守着。”
苏芩芩确实又饿又累，接过食物和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冰冷的水和粗糙的食物下肚，才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吃完东西，强烈的困意袭来。她看了一眼床上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的李妄，又看了看坐在门口椅子上闭目养神、却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的钟汶，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个神秘的男人，救了他们两次。他到底是敌是友？他潜伏在“红线”内部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和父亲苏慕白又是什么关系？
带着这些纷乱的思绪，苏芩芩终究抵不过疲惫，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她梦到了母亲穿着染血的旗袍对她哭泣，梦到了杜允峰狰狞的笑脸，梦到了王干事（‘琴师’）冰冷的金丝眼镜，最后梦到了李妄在高烧中痛苦挣扎的模样……
她猛地惊醒过来，冷汗浸湿了后背。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通风口透进一点微光。李妄还在昏睡，但脸色似乎好了一些。钟汶依旧坐在门口，仿佛一尊雕像。
苏芩芩揉了揉酸痛的额角，试图驱散噩梦的阴影。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身上那套早己肮脏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原本精致剪裁的……旗袍？
这是她之前为了混进沈家花园而换上的衣服，后来经历逃亡、下水道、污水……早己看不出原样。
但此刻，在安全屋相对明亮的光线下，她忽然注意到旗袍高领内侧、靠近盘扣的一个极其隐蔽的褶皱里，似乎有一点不寻常的、细微的反光？
之前情况危急，她一首没留意。
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探向那个褶皱，指尖触碰到一个极其微小、冰凉坚硬、仿佛纽扣电池大小的金属物体！
窃听器？！
她的血液瞬间冰凉！这件旗袍是之前放在苏家老宅的！是父亲苏慕白或者赵世忠的人早就动过手脚？！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可能早就被监视了？！
那这个安全屋……钟汶……
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口的钟汶！
几乎在同一时间，钟汶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异常！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苏芩芩刚刚触摸过的旗袍领口！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
苏芩芩眼中充满了震惊、恐惧和质疑！
钟汶的眼神则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有惊讶，有恍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果不其然的凝重和一丝……无奈？
他没有解释，而是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撕下了苏芩芩旗袍领口上的那个盘扣，连同下面那个微小的窃听器，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
然后，他不由分说，一把拉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苏芩芩，同时冲到床边，将昏迷的李妄扛在肩上，低吼道：“走！立刻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苏芩芩惊骇地问。
“我们被定位了！”钟汶语气急促，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那个窃听器有追踪功能！他们马上就到！”
他扛着李妄，冲出安全屋，沿着来时的甬道狂奔！苏芩芩紧随其后，心脏狂跳！
果然！安全屋也不安全了！钟汶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他早就知道这件旗袍可能有问题？那他为什么还要带他们来这里？是为了试探？还是……
无数念头闪过，但此刻逃命要紧！
他们刚冲出甬道，回到复杂的通风管道区域，就听到身后安全屋方向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叫喊声！
“在这里！”
“别让他们跑了！”
追兵到了！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
钟汶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扛着李妄依旧步履如飞，带着苏芩芩在迷宫般的管道中穿梭，试图甩掉追兵。
但身后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紧追不舍，而且似乎越来越多！对方显然调动了大量人手！
在一个岔路口，钟汶猛地停下，将肩上的李妄塞给苏芩芩，语气决绝：“带着他，往左走！第三个出口出去，是法租界的一个废弃教堂地下室！相对安全！”
“那你呢？！”苏芩芩急问。
“我引开他们！”钟汶深深看了她和昏迷的李妄一眼，眼神复杂难明，“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父亲！”
说完，他不等苏芩芩回应，猛地朝着右边的岔路冲去，同时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
“在那边！追！”
追兵果然被吸引，大部分朝着钟汶的方向追了过去！
苏芩芩看着钟汶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眼眶一热，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搀扶起李妄，按照钟汶指的方向，拼命奔跑！
左转，第三个出口……
她找到了那个标记着数字“3”的、锈迹斑斑的铁梯。她奋力将李妄推上梯子，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用尽最后力气顶开了上方的盖板！
刺眼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外面果然是一个荒草丛生、破败不堪的教堂后院！
她成功了！他们逃出来了！
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砰！砰！
两声枪响，子弹打在她脚边的土地上，溅起泥土！
“站住！巡捕房！”几个穿着巡捕制服的人从教堂残破的窗户后探出身来，举枪对准了她！
不是“红线”的人，是巡捕房！但他们怎么会恰好守在这里？！
苏芩芩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看着怀中昏迷的李妄，又看了看那些黑洞洞的枪口，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再次攫住了她。
难道……最终还是逃不掉吗？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高级警官制服、面色冷峻的中年男人，从教堂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的目光扫过苏芩芩和李妄，最后定格在李妄苍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李督察，”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哦，不对，或许应该叫你……‘灵狐’先生？恭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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