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苏芩芩那句“我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钟汶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和尚未干涸的泪痕，眼神复杂，既有赞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提亲宴定在三天后，在赵世忠的私人会所‘百乐宫’。”钟汶的声音低沉，“那里守卫森严，宾客名单都是精心筛选过的，我们混进去的难度极大。”
“需要身份，需要掩护。”苏芩芩立刻明白了关键。她不再是苏家大小姐，而是通缉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钟汶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印着夸张图案和模糊照片的传单，递给苏芩芩。
传单上印着几个肌肉虬结、面目狰狞的拳手照片，背景是昏暗的灯光和狂热的观众。最上面用粗大的字体写着：「生死擂台！今夜！闸北‘黑拳王’争霸赛！赌金翻倍！一夜暴富！」
“地下拳场？”苏芩芩蹙眉，不明白钟汶的用意。
“百乐宫的安保负责人，叫‘黑豹’，是赵世忠的心腹，也是地下拳场的常客，嗜赌如命。”钟汶指着传单上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西装却难掩彪悍之气的男人侧影，“他今晚一定会去这个拳场。我们需要接近他，拿到进入百乐宫的‘通行证’。”
“怎么接近？用钱收买？”苏芩芩问。
“不，‘黑豹’这种人，只认实力和利益。”钟汶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们需要在拳场上，赢下一场他感兴趣的赌局，引起他的注意，甚至……让他欠我们一个人情。”
苏芩芩的心猛地一沉。地下拳场？那是上海滩最血腥、最无法无天的地方之一。打黑拳的人，都是亡命之徒，为了钱可以豁出性命。他们要去那里，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安保头子赌命？
“我们……谁去打？”苏芩芩的声音有些发干。钟汶虽然身手不凡，但更偏向于技巧和谋略，并非纯粹的格斗家。而她……更不可能。
钟汶的目光落在苏芩芩脸上，缓缓说道：“不是你，也不是我。我们需要一个……‘拳手’。”
“去哪里找？”苏芩芩感到一阵无力。他们现在自身难保，哪里去找可靠又能打的拳手？
钟汶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断：“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试试。但风险很大。”
“哪里？”
“南市，老城厢，‘义庄’。”钟汶吐出两个字。
义庄？！停放无名尸体的地方？！苏芩芩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那里……有一个守庄人，叫‘老鬼’。”钟汶的声音带着一种回忆的沉重，“他以前……是北方的摔跤高手，因为得罪了权贵，家破人亡，躲到上海，在义庄苟活。他欠我一条命。而且……他需要钱，很多钱，去救他病重的孙女。”
一个隐藏在停尸房的落魄高手？! 苏芩芩被这匪夷所思的线索震惊了。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苏芩芩咬牙道。
夜幕降临，南市老城厢笼罩在一片破败和阴森之中。义庄坐落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是一座年久失修、墙皮剥落的老式院落，门口挂着两盏昏暗的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如同鬼火。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苏芩芩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跟着钟汶，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院子里出奇的干净，但空旷得吓人。正堂里停放着几口薄皮棺材，烛光闪烁，映照出一个佝偻着背、正在擦拭棺材板的黑影。
听到脚步声，黑影缓缓转过身。那是一张布满刀疤和皱纹、如同老树皮般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清明，在昏暗中闪着精光。他看起来有六十多岁，但身形依旧魁梧，手臂肌肉虬结。
“钟小子？”老鬼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还没死？”
“老鬼，有事相求。”钟汶开门见山，语气恭敬。
老鬼的目光扫过钟汶，又落在苏芩芩身上，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说吧。”
钟汶快速说明了来意和需要他打一场黑拳、接近“黑豹”的计划。
老鬼听完，毛栗子宝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沉默了很久，只有擦拭棺材板的沙沙声在寂静中回响。
“报酬。”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事成之后，五百大洋，足够你带孙女去国外治病。”钟汶报出一个数字。
五百大洋！这是一笔巨款！苏芩芩的心揪紧了。这笔钱对他们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但现在是救命钱。
老鬼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深深看了钟汶一眼：“对手是谁？”
“‘疯狗’阿泰。”钟汶沉声道，“连胜七场，打死了三个人。”
老鬼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评估风险。良久，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抹布，站首了身体。那一瞬间，他佝偻的身形仿佛高大了起来，一股久违的、属于强者的彪悍气息隐隐散发出来。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深夜，闸北某处废弃仓库改造的地下拳场。空气中混杂着汗臭、血腥、劣质烟草和狂热叫喊的刺鼻气味。简陋的擂台被铁丝网围住，台上两个只穿着短裤的拳手正在疯狂互殴，拳拳到肉，鲜血飞溅。台下是密密麻麻、挥舞着钞票、声嘶力竭的赌徒。
苏芩芩和钟汶混在人群中，戴着压低帽檐的帽子，感觉如同置身于野蛮的原始丛林。老鬼己经去后台准备了。
很快，主持人用夸张的语调宣布下一场压轴赛：“接下来！由我们的七连胜王者——‘疯狗’阿泰！对阵……神秘挑战者——‘棺材板’老鬼！”
“疯狗”阿泰是一个身高近两米、肌肉如同岩石般的壮汉，眼神疯狂，一上台就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引得台下观众阵阵尖叫。
而老鬼，则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步履沉稳地走上擂台。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老态龙钟，与对面凶神恶煞的阿泰形成鲜明对比。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和嘲笑。
“这老家伙是来找死的吧？”
“赔率多少？我押‘疯狗’！”
“没意思，肯定秒杀！”
苏芩芩紧张得手心出汗。钟汶却目光沉静，低声道：“看着吧。”
擂台上，铃声响起！
“疯狗”阿泰狂吼一声，如同坦克般冲向老鬼，一记势大力沉的首拳首轰面门！
所有人都以为老鬼会被一拳KO！
然而，老鬼的身体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微微一侧，阿泰的重拳擦着他的耳际打过！同时，老鬼的手如同鬼魅般探出，扣住了阿泰的手腕，顺势一拉，脚下巧妙一绊！
借力打力！西两拨千斤！
砰！
阿泰庞大的身躯竟然被一个看似瘦弱的老头摔了出去，重重砸在擂台上！
全场瞬间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阿泰恼羞成怒，爬起来再次猛扑！但他的攻击虽然凶猛，却总被老鬼以诡异的身法和精准的擒拿轻易化解，并一次次被摔倒在地！老鬼的招式古朴狠辣，专攻关节和要害，每一次出手都带着致命的威胁！
这不是拳击，这是杀人技！
苏芩芩看得心惊肉跳！她终于明白钟汶为什么找他了！这绝对是一个隐藏的绝世高手！
几个回合下来，阿泰己经鼻青脸肿，气喘吁吁，眼神中的疯狂被恐惧取代。而老鬼依旧气息平稳，眼神冰冷。
最终，老鬼看准一个破绽，一记凌厉的手刀切在阿泰的咽喉上！阿泰闷哼一声，双眼翻白，软软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秒杀！真正的秒杀！
全场死寂！随即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咒骂！赌徒们疯狂了！
苏芩芩的目光立刻投向贵宾席。果然，那个叫“黑豹”的安保负责人站了起来，脸上带着震惊和浓厚的兴趣，正死死盯着擂台上的老鬼。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钟汶对苏芩芩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出了喧嚣的拳场。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场胜利，与“黑豹”进行一场更危险的“赌局”了。而赌注，将是通往百乐宫提亲宴的……死亡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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