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麓，硝烟弥漫，枪炮声如同永不停歇的雷霆，震得人五脏六腑都在颤抖。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每一块岩石后都可能潜伏着死亡。
霍云深靠在一处炸塌了半边的掩体后，剧烈地咳嗽着，苍白的脸上溅满了泥点和血污。他的一条手臂用撕碎的军装草草包扎着，依旧有血渗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难以忍受的剧痛。
“师座！东面三号阵地快顶不住了！鬼子冲了三次了！兄弟们伤亡太大了！”一个满脸焦黑、军装破烂的军官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嘶哑地报告，带着绝望的哭腔。
霍云深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他强行稳住身形，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顶不住也要顶！告诉三营长，就算打到最后一个人，也得给我把缺口堵死！再撑半天！至少再撑半天！”
“师座！我们的弹药快打光了！伤员越来越多，药品一点都没有了！这…这怎么撑啊？！”军官几乎要崩溃了。
“用石头砸！用牙咬！也得给我撑住！”霍云深低吼道，眼中是血红的、近乎疯狂的决绝，“我们多撑一分钟，城里就能多撤出去几个人！明白吗？！”
“是！师座！”军官看着他那仿佛要与这片山头共存亡的骇人眼神，不敢再多言，咬牙敬了个礼，转身又冲向枪林弹雨之中。
霍云深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喘息。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和极限，但更折磨他的，是内心深处那份噬骨灼心的焦灼与无力。
晚星…晚星…你到底在哪里？你安全了吗？你…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日夜啃噬着他仅存的理智。沈墨言到底有没有找到她？有没有把她安全带去后方？他不敢深想，只能用更疯狂的战斗来麻痹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压下那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担忧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师座！师座！”又一个通讯兵猫着腰跑过来，声音急促，“刚截获到山下鬼子零星的电讯，好像…好像在说城外难民区有什么异常动静…好像在找什么人…”
霍云深的心猛地一揪！异常动静？找人？难道是周世安的人？他们发现了晚星的踪迹？！还是…
他不敢想下去，猛地抓住通讯兵的衣领，声音因急切而更加嘶哑：“具体内容呢？！说了找谁没有？！”
通讯兵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信号太杂…听不清…就隐约听到…好像是什么‘女人’…‘从西南来的’…其他的…就…”
西南来的女人？！
霍云深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是她！一定是她！她没有被沈墨言带走！她竟然回来了？！回到了这个地狱？！
巨大的震惊和无法言喻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她怎么敢？！她怎么能回到这里？！周世安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她这是自投罗网！
“不行…不行！”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猛地推开通讯兵，就要往山下冲，“我得去找她！我得去…”
“师座！您不能去！”旁边的警卫员死死抱住他，声音带着哭腔，“山下全是鬼子！您下去就是送死啊！而且…而且消息不一定准！万一不是林小姐呢？！”
“放开我！”霍云深双目赤红，状若疯狂地挣扎，“一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从西南来？！她是为了找我！她是为了找我才回来的！我不能让她落在周世安手里！放开！”
剧烈的挣扎牵动了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警卫员和几个参谋死死按住他。
“师座！您冷静点！就算真是林小姐，您现在下去也找不到她！只会把自己搭进去！您要是出了事，这山上剩下的兄弟怎么办？！城里的百姓怎么办？！”一个较为年长的参谋痛心疾首地劝道。
这话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霍云深头上。他猛地僵住，挣扎的力道瞬间消失，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是啊…他不能走…他肩上扛着太多人命…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山下那片被炮火和硝烟笼罩的、看不清轮廓的难民聚集区，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阻碍，找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此刻却让他肝胆俱裂的身影。
晚星…傻丫头…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走…
极致的无力感和心痛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他割得体无完肤。他就在山上，她就在山下。首线距离或许并不遥远，甚至偶尔风势稍缓时，山下隐约的哭喊和骚动都能隐约传来。
可这短短的距离，却如同天堑鸿沟，隔着枪炮、隔着硝烟、隔着成千上万的敌人、隔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与使命。
他下不去，她上不来。
最近的时候，或许只有几里地，却仿佛隔着一整个生死轮回。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滑落。他死死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刻骨的无力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
“……听着…”良久，他极其艰难地开口，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清，“…想办法…再派人…渗透下去…不是打仗…是找人…找一个从西南来的，叫林晚星的女人…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渺茫希望。在这炼狱般的战场上，派出人手去寻找一个特定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甚至可能白白送死。
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挣扎。
“是！师座！”参谋红着眼睛应下，尽管知道这命令近乎不可能完成。
霍云深不再说话，只是依旧死死望着山下的方向，仿佛化作了一尊绝望的望夫石。每一次山下传来的异常枪声或爆炸声，都让他的心脏骤然缩紧，恐惧到无法呼吸。
晚星…求你…一定要藏好…一定要活着…等我…
……
与此同时，山下混乱的难民区边缘。
林晚星刚刚帮助一位摔倒的老妇人站起身，忽然，一阵异常密集和接近的枪声从不远处的山林方向传来！不同于往日沉闷的炮击，这枪声更加清脆急促，仿佛发生了近距离的激烈交火！
“又打起来了！又打起来了！”周围的人群发出惊恐的骚动。
“好像是山上的老总们又和鬼子干上了！”
“老天爷保佑啊…可千万别再退下来了…”
“听这动静…打得真狠啊…”
人们议论纷纷，脸上充满了恐惧和麻木的担忧。
林晚星却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她死死盯着那片被硝烟遮蔽的山峦，仿佛能透过弥漫的烟雾，看到那个正在浴血奋战的身影。
是他吗？是他在战斗吗？他伤得那么重…他怎么样了？
那枪声仿佛首接敲击在她的心脏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和无法抑制的恐慌。她多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冲上山，找到他，确认他是否安好。
但她不能。她连靠近山脚都做不到，日军的封锁线如同铜墙铁壁。
她只能站在原地，徒劳地仰望，任由那代表着他正在生死搏杀的声音，一遍遍凌迟着她的神经。
枪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稀疏下去，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下远处炮弹爆炸的沉闷回响。
是打赢了？还是…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都浑然不觉。
作者“鸭梨山大大王”推荐阅读《民国虐恋：梦回金陵夜》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V8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