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采女带来的消息像一滴冷水溅进滚油锅，在我心里炸开了花。柳贵妃的人私下见了御膳房总管？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盯着蒸笼里渐渐凝固的鸡蛋羹，那嫩黄平滑的表面，此刻看起来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柳如烟，那个清冷得像月光一样的女人，她到底想做什么？宫宴上她挺身护驾，现在又暗中接触与我势同水火的御膳房……这前后矛盾的行为，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娘娘，您说柳贵妃是不是想害咱们啊？”翠果吓得脸都白了，声音发颤。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布垫着手，将蒸好的鸡蛋羹小心翼翼端出来。蛋羹表面光滑如镜，一丝气泡也无，火候恰到好处。
“没有证据的事，别瞎猜。”我压低声音，“先把眼前的事做好。翠果，去把我那个银簪子拿来。”
“银簪子？”翠果一愣。
“快去！”我催促道。在这深宫里，害人的手段防不胜防，尤其是吃食。银器试毒，是最基本的 预防。
翠果赶紧取来我的银簪。我深吸一口气，将簪子尖端轻轻探入还温热的鸡蛋羹里，停留片刻，再拿出来。簪子依旧亮白，没有变黑。
我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还是悬着。有些毒，银器是试不出来的。
“装盒吧。”我示意翠果将鸡蛋羹和其他几样小菜装入食盒，心里却做出了一个决定。
当孙嬷嬷派来的小宫女如常来取食盒时，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首接交给她，而是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恭敬。
“请稍等，”我对那小宫女说，然后转身对翠果吩咐，“去把咱们刚做好的那碟桂花糖藕也装上。我方才想着，太后娘娘近日服药，口中或许苦涩，这点甜食或许能润一润。”
翠果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去装盒。那小宫女安静地等着，低眉顺眼。
我趁机状似无意地闲聊道：“今日这鸡蛋羹，我瞧着火候极好，心里也欢喜。说起来，这选蛋也有些讲究，需得新鲜，蛋黄要紧实……对了，姑娘可知这鸡蛋是内务府从何处采买？若是来源好，日后也好固定用那一家的。”
小宫女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迟疑道：“这……奴婢不知，都是御膳房统一采办分配的。”
“哦，原是如此。”我点点头，不再追问。点到即止，我只是想传递一个信息：我对食材的来源很在意，也很小心。
食盒交给小宫女，看着她提走，我的心依旧七上八下。这只是第一步，被动防御远远不够。
下午，小宫女回来复命，说太后娘娘今日胃口不错，鸡蛋羹用了大半，糖藕也尝了一块。我谢过她，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
皇帝赵珩晚上过来用膳时，我特意做了几道工序复杂、极考验刀工和火候的菜。一道文思豆腐，将豆腐切得细如发丝；一道樱桃肉，色泽红亮，酸甜适口。我需要让他看到我的价值，不仅仅是厨艺，还有这份谨慎和用心。
赵珩吃得沉默，但比平时多用了一碗饭。饭后，他照例坐在院子里，看着那几盆长势喜人的薄荷，忽然开口：“太后近来气色好了不少，孙嬷嬷说，你的膳食有功。”
我心里一紧，知道正题来了。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恭敬道：“臣妾不敢居功，是太后娘娘洪福齐天。臣妾只是尽本分，唯恐有负圣望。”
“本分……”赵珩重复了一句，目光从薄荷移到我脸上，深邃难辨，“你这‘本分’尽得，倒是让许多人不安分了。”
我心跳漏了一拍，垂下眼：“臣妾愚钝，不知皇上何意……”
“御膳房那几个老家伙，近来动作不少。”赵珩语气平淡，却带着寒意，“连带着，一些不该有动静的地方，也起了心思。”
他这话，几乎是明示了！他知道御膳房在搞小动作，甚至可能……也知道柳贵妃那边的动静？
我手心冒出冷汗，不敢接话。
赵珩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股淡淡的龙涎香和与生俱来的威压，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林潇潇，”他声音低沉，“朕把你从冷宫捞出来，不是让你再被人推进火坑的。”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把你放在太后跟前，是给你一道护身符，也是给你一个机会。”他继续道，“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的本事。朕能压得住明枪，挡不住暗箭。这后宫里的魑魅魍魉，终究得你自己去应付。”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我最后一点侥幸。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我的处境，知道周围的危险，他甚至是有意把我推到太后身边，既是保护，也是……考验？
“臣妾……明白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明白就好。”赵珩收回目光，转身欲走，却又停住，背对着我说了一句，“你那银簪子，试不出所有的毒。有些东西，无色无味，银器验不出，银针……也验不出。”
我浑身一震，如坠冰窖！他连我用银簪试毒都知道？！他到底在我身边安排了多少眼睛？
赵珩没有回头，大步离开了院子。
我僵在原地，首到翠果担忧地唤我，才回过神来。后背早己被冷汗浸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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