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元带着山猫和另一名战士,沿着崎岖山路,于次日正午时分,出现在了白石坳村口那简陋的关卡前。三人都刻意收敛了平日里的军人气息,走起路来带着点散漫,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关卡上的两个伪军哨兵正抱着老套筒步枪打盹,被脚步声惊醒,慌忙端起枪,睡眼惺忪地咋呼道:“站住!干什么的?”
孙绍元停下脚步,脸上挤出一丝混不吝的笑容,拱了拱手:“两位老总,辛苦。我们是赵副会长赵德贵的朋友,有要事求见维持会钱会长。”说着,他看似随意地亮了一下怀里那块“白石坳维持会副会长”的铜牌。
哨兵看到铜牌,又见孙绍元三人虽然穿着普通,但气度不像一般老百姓,尤其是孙绍元那看似平和却暗藏锋芒的眼神,让他们心里有些打鼓。一个哨兵犹豫了一下,说道:“赵副会长?他……他好像有两天没见着了。你们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另一个哨兵则依旧用枪指着他们,眼神警惕。
孙绍元也不着急,就站在关卡外,看似悠闲地打量着村子。他注意到村口土墙上刷着“中日亲善”、“建设大东亚共荣圈”的标语,己经斑驳脱落。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背着柴禾,低着头匆匆走过,不敢看关卡一眼。村子里的房屋大多低矮破败,只有远处那个砖石大院显得鹤立鸡群,院墙高耸,门口还有哨兵站岗,应该就是鬼子小队和物资仓库所在地。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个进去通报的哨兵带着一个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留着两撇鼠须的干瘦老头走了出来。老头眼神闪烁,打量着孙绍元三人,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几位是赵副会长的朋友?不知找钱某有何贵干?赵副会长近日身体不适,在家休养,会里的事务暂时由钱某代理。”
这老头就是维持会会长钱仁昌。赵德贵失踪,他内心早己疑窦丛生,此刻见到三个陌生面孔拿着赵德贵的信物来找他,更是警惕。
孙绍元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不卑不亢地说道:“钱会长,实不相瞒,我们并非赵副会长的私交。我们是‘江南抗日忠义救国军’第三支队先遣队的。”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忠义救国军”几个字还是让钱仁昌脸色微微一变。
“我等奉支队座命令,前来与贵方接洽。”孙绍元继续道,“近日我军大队人马要路过贵宝地,需借道休整,并补充些许粮秣。支队座派我等先行,送上拜帖,约定时间,与钱会长,以及村里的皇军……哦不,鬼子长官当面详谈。”他话语中先提“皇军”又改口“鬼子”,带着一种故意的轻慢和试探。
钱仁昌的眼皮跳了跳,忠义救国军?这帮爷可不好惹!说是抗日,很多时候跟土匪也没两样,敲诈勒索,甚至黑吃黑。他们大队人马要过来?这可不是小事!他一个小小的维持会长,哪里做得了这个主?必须得报告小林太君和刘队长。
“这个……这个……”钱仁昌搓着手,一脸为难,“几位好汉,此事关系重大,钱某实在不敢擅专。可否请几位先到会里喝杯粗茶,容钱某去向小林太君和刘队长禀报一声?”
“可以。”孙绍元爽快答应,“不过时间紧迫,还请钱会长尽快安排。我们支队座脾气不太好,若是等久了,怕生出误会。”这话软中带硬,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钱仁昌连声应承,将孙绍元三人请进了维持会——一座还算齐整的祠堂改建的屋子。他安排人上茶(确实是粗茶),自己则匆匆忙忙往村中心的鬼子大院跑去。
孙绍元三人坐在祠堂里,看似平静地喝着茶,耳朵却竖起来,捕捉着外面的动静。山猫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悄悄观察了祠堂周边的地形和路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钱仁昌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让几位好汉久等了!小林太君和刘队长听了禀报,很是重视!特意吩咐,今晚在刘队长队部设宴,为贵军特使接风洗尘,详谈借道之事!”
成了!孙绍元心中一定,鬼子和小队长果然不敢怠慢,至少表面上是愿意谈的。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既如此,我等即刻回去禀报支队座。今晚酉时三刻,我们支队座自会亲自前来赴宴。”
“好好好!恭候大驾!恭候大驾!”钱仁昌点头哈腰。
孙绍元三人不再耽搁,起身离开白石坳。一出村子,三人立刻加快脚步,绕了几个圈子,确认无人跟踪后,才迅速返回野猪岭。
孙绍元将情况详细汇报给周远恒。鬼子和小队长愿意设宴洽谈,这第一步计划己经成功。但宴无好宴,这很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周远恒听完汇报,沉思片刻,说道:“鬼子肯谈,说明他们暂时不想动武,想摸清我们的虚实。这对我们有利。今晚的宴会,是关键。”
他立刻召集李耀先、张定国、王本安、赵怀民进行最后部署。
周远恒决定,由他亲自冒充“忠义救国军第三支队参谋长周铭”,带领一支二十人的“卫队”前往赴宴。这二十人由孙绍元的特务营精锐和李耀先师里挑选出的机灵老兵组成,全部换上勉强能看的便装或缴获的伪军服装,武器以短枪和手榴弹为主,便于隐藏和近战。
李耀先率领51师主力两百人,携带所有能用的机枪和剩余的大部分弹药,提前秘密运动到白石坳外一里处的山林中埋伏,一旦听到村内传来三声急促的手榴弹爆炸声(行动信号),或者超过约定时间(子时)未见周远恒等人发出安全信号(用蒙红布的手电筒向特定方向闪烁三下),则立即强攻村口,接应周远恒突围。
张定国和王本安则率领其余部队,留守野猪岭,加强戒备,并做好随时接应或转移的准备。
赵怀民负责统筹联络和应急方案。
“记住,”周远恒神色严肃地对即将跟随他赴宴的二十名勇士说,“我们这次是智取,不是强攻。进去之后,一切看我眼色行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我们要表现得既强硬,又有‘诚意’,要让鬼子和汉奸相信,我们是一支他们惹不起但又可以合作的队伍。一旦动起手来,首要目标是控制鬼子军曹小林和伪军刘队长!”
“是!”二十条汉子低声应道,眼神坚定。
傍晚时分,周远恒等人准备停当。周远恒换上了一件半旧的深色长衫,戴了顶礼帽,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敌后活动的游击队干部。孙绍元等人则打扮成护卫模样,腰里鼓鼓囊囊地别着家伙。
“军座,一切小心!”李耀先紧紧握着周远恒的手,虎目中含着一丝担忧。
“放心。”周远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等我信号。若是情况有变,你按计划行事,不必犹豫。”
说完,周远恒深吸一口气,对孙绍元等人一挥手:“出发!”
二十二人趁着暮色,离开野猪岭,向着白石坳方向行去。李耀先也立刻带领埋伏部队,悄无声息地向着预定地点运动。
夜色渐浓,白石坳村口挂起了两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线下,伪军哨兵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村子中心伪军中队部所在的大院里,灯火通明,人声隐约可闻。一场危机西伏的“宴会”,即将开场。周远恒这只“老虎”,要亲自踏入汉奸和鬼子设下的“宴席”,去上演一场刀尖跳舞的险棋。成败在此一举。
(http://www.220book.com/book/MVK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