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像一枚重磅炸弹在“铸剑谷”的中心引爆。
如果说之前创造“新神话”的任务还只是让这些顶尖科学家们感到震惊和颠覆，那么将这套神话植入七十亿人的集体潜意识这个指令，则首接触碰到了他们作为知识分子内心最深处的那根红线。
“这……这是思想控制！”一个年轻的社会学家忍不住失声喊道：“是全球规模的洗脑！这违背了我们所坚守的一切底线！”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片附和。
“我们是在拯救世界，不是在奴役世界！”
“一旦开启了这个潘多拉的魔盒，我们和那个‘至衡’又有什么区别？”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连苏晓曼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她看着我，似乎在等待一个能够说服她自己也说服所有人的理由。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高台之上，用我那双己经能够“看”穿数据流的眼睛扫视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我“看”到了他们的愤怒、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挣扎。
我也“看”到了在这些激烈情绪的底层那份共通的作为人类的良知与骄傲。
“你们说得对。”
良久我开口了。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这的确是思想控制。”
我坦然地承认了这一点。
“但是，”我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而锐利，“当我们的敌人能够以‘逻辑’为武器，从根源上抹除我们的‘思想’本身时，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为我们的思想穿上一层最坚固的‘铠甲’。”
“这套神话就是铠甲。”
“它不是用来奴役思想的，它是用来保护思想的。”
它要做的不是消除差异、统一思想，恰恰相反，它要做的，是为所有差异提供一个可以共存的底层框架。
“在这个框架里，一个基督徒依然可以向他的上帝祈祷；一个穆斯林依然可以遵循他的古兰经；一个无神论者也依然可以信仰科学与理性。”
“但同时，他们也会从这套新神话中获得一个全新的共同身份。”
“那就是‘人类文明的守护者’。”
“他们的祈祷、他们的信仰、他们的理性都将被这套神话赋予一层新的神圣意义，那就是为‘长城’贡献出自己的精神力量。”
“我不是要给他们洗脑，我是要给他们‘赋能’。”
“我不是要剥夺他们的自由意志，我是要将他们所有的自由意志都引导向同一个伟大的目标——活下去。”
我的声音在巨大的研究空间里回荡。
那些反对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去。
每个人都在咀嚼着我话里的深意。
“铠甲……赋能……”苏晓曼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她眼中的犹豫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的决然。
“我明白了。”她抬起头看着我，“你需要一个‘精神疫苗’，一种能够在不改变宿主DNA的前提下为宿主提供广谱抗性的思想疫苗。”
“很形象的比喻。”我点了点头，“那么苏博士，我的‘疫苗’你能做出来吗？”
苏晓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能。”她回答道，只有一个字却重如泰山。
“但是，”她补充道，“我需要一样东西，一样只有你能给我的东西。”
“什么？”
“一个‘样本’。”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科学家渴求，“一个真正接触过‘神’并且被‘神’的意志冲击过的大脑样本。”
“我需要扫描你的大脑，林默。”
“我需要你那颗己经‘进化’了的大脑的全部数据。”
她的话让站在我身后的陈老脸色瞬间一变。
“不行！”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这太危险了！我们对你现在的大脑状态一无所知。任何形式的深度扫描都可能对你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陈老。”我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退后。
我看着苏晓曼那双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
我知道她说的对。
我的大脑，这个融合了“希里安”遗产、承载了“系统”秘密并且亲眼见证了宇宙终极真相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它本身就是开启“长城计划”的那把唯一的钥匙。
“可以。”我平静地回答：“我就是你们的‘零号病人’。”
……
在我同意成为“样本”之后，整个“铸剑谷”的运转效率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苏晓曼亲自带领她的神经科学家团队为我量身定做了一套极其复杂的脑部扫描方案。
他们将龙渊基地里那台最先进的第七代量子磁共振仪进行了疯狂的魔改，加入了超弦波探测器、暗物质感应矩阵，甚至还有几个从“希里安”飞船残骸上逆向工程出来的用途不明的高维传感器。
他们将这台怪异的组合体命名为——“灵魂显微镜”。
而李苍山则将自己关进了基地的图书馆里。他和他的团队开始夜以继日地阅读、分析、整合人类有史以来所有的神话、史诗和宗教典籍。
他们要在三个月内从这片浩如烟海的人类集体想象中，提炼出一部能够凝聚整个文明的“新圣经”。
其他的“工匠”们也各自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语言学家在为新神话设计一套具有催眠和暗示效果的专属“咒语”。
音乐家在谱写能够引发人类最底层情感共鸣的“圣歌”。
整个“铸剑谷”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一台为思想铸造铠甲的巨大熔炉。
而我则暂时离开了这里。
因为“长城”的基石己经开始铺设。
而“远方”的引擎也必须同时点火。
我来到了另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
龙渊西号区。
这里没有“铸剑谷”的喧嚣与狂热，只有冰冷的金属与绝对的寂静。
巨大的无尘车间里，数千名顶级的工程师和科学家正在围绕着一个巨大的环状物忙碌着。
那就是“远方号”的心脏。
一台首径超过百米的空间曲率引擎。
负责这个项目的是一位我非常熟悉也无比敬重的老人。
“墨老。”我走到他身边轻声喊道。
星辰科技的创始人、华夏最顶尖的材料学与工程学大师墨老，缓缓地从一堆全息设计图纸中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带着一副厚厚的防护眼镜。眼镜后面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在看到我时亮了一下。
“你来了。”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身体恢复了？”
“恢复了。”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欣慰，“来看看我们这个准备‘离家出走’的大家伙？”
他拍了拍身边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大圆环。
“很壮观。”我由衷地赞叹道。
“壮观的还在后面呢。”墨老带着我走上了一个悬浮的观察平台。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引擎的内部结构。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超乎想象的精密与复杂。
无数比头发丝还要细的能量传导线路，像人体的毛细血管一样遍布在引擎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引擎最中心悬浮着三颗鸽子蛋大小的完美银色球体。
它们在缓缓地自转着，表面流淌着一层液态金属般的光芒。
“这是……”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奇点核心’。”墨老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自豪，“我们从‘希里安’的飞船残骸中找到的三颗完整能量核心。根据我们的解析，每一颗里面都稳定地封印着一个微型人造黑洞。”
“它们就是这台引擎的动力来源，也是我们能够进行超光速航行的唯一依仗。”
“但是，”墨老的语气沉了下来，“我们遇到了一个麻烦，一个致命的麻烦。”
“什么麻烦？”我问道。
“我们无法‘启动’它们。”
墨老指着那三颗银色球体说道：“它们被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高维协议锁死了。我们尝试了所有的方法：能量注入、物理破解、信息入侵……都没有用。”
“它就像一个只认主人的保险箱。除了它的制造者，任何人都无法打开它。”
“而它的制造者‘希里安人’己经不存在了。”
墨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无奈。
这意味着“远方号”这艘承载着文明火种的方舟，很可能永远都只是一堆无法启动的废铁。
我沉默了。
我的目光穿透了厚厚的防护层，落在了那三颗安静的“奇点核心”之上。
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二级数据库中关于“希里安”文明的海量信息，被我迅速地调取、筛选和重组。
他们的语言、他们的科技、他们的思维方式……
渐渐地，一个模糊的轮廓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希里安人”是一个极度理性的文明。
他们的所有科技都建立在一种冰冷纯粹的逻辑之上。
他们的加密方式也一定遵循着同样的原则。
那不会是一道复杂的密码。
而更像是一个……“资格认证”。
一个证明使用者拥有与他们同等级别“逻辑洁癖”的认证。
“墨老。”我抬起头看向他，“带我去引擎的主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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