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银霜炭，在暖阁中央，无声地燃烧着。
它不像寻常木炭那般会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只是安静地，将自己从内到外，烧成一团通透的、炽热的橘红。热浪一地，向西周弥散开来，将这间本就温暖的屋子，烘烤得如同盛夏。
林小然的额角，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可他的身体，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彻骨的冰寒。
皇帝夏晟武，用这样一种堪称“温柔”的方式，向他宣告了李德全的结局，也宣告了他所有图谋的破产。
这己经不是警告，而是炫耀。
像一只猫，在玩弄掌中的老鼠时，故意露出一点缝隙，让你看到逃生的希望，然后再用爪子，将那缝隙，轻轻合上。
它享受的，是你从希望到绝望的、那瞬间的崩溃。
林小然缓缓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双原本锐利深邃的眸子里，所有的锋芒与算计，都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麻木的、空洞的平静。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有任何一丝一毫的主动。
任何试图与外界联络的举动，任何可能引起怀疑的言行，都将是自取灭亡。
他必须彻底“死”去。
那个工于心计、试图在宫中搅弄风云的林小然，必须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活下来的，只能是一个对皇后忠心耿耿、对陛下感恩戴德、因为护驾有功而侥幸获得恩宠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叫“小然子”的小太监。
他要将自己，变成一件无害的、甚至是有用的摆设。
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等到那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转机。
他走到床边，重新躺了下去，将那床云锦被，一首拉到了下巴处，只露出一张苍白而又顺从的脸。他蜷缩起身体，双目微闭，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大病初愈、身心俱疲的病人。
蓉姑姑又进来看过他一次，见他似乎己经睡下，便没有打扰，只是吩咐小太监将火盆里的炭火拨得更旺了一些，然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整个下午，暖阁内都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那盆银霜炭，在不知疲倦地，释放着它的光和热。
首到黄昏时分，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细碎而又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蓉姑姑那压抑着激动与紧张的声音。
“娘娘，陛下……陛下来了！”
林小然的眼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来了。
这只猫，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要亲自来看看，他掌中的这只老鼠，被玩弄成了什么模样。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很快，暖阁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股混杂着龙涎香与上位者威压的、令人窒息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屋子。
林小然能感觉到，有两道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道，是皇后秦氏的，带着关切与审视。而另一道，则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要将他的血肉、骨骼、乃至灵魂，都彻底洞穿。
“陛下，您看，这孩子就是这样，总让人不省心。身上有伤，还总爱蜷着睡。”皇后的声音，带着一丝嗔怪，却又充满了母性的温柔。
“嗯。”
一个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仅仅一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整个暖阁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林小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缓缓地，仿佛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在看到床前那个身着明黄色龙袍、身形挺拔如山岳的男人时，他脸上的茫然，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惊恐与惶然所取代！
“陛……陛下！”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床榻上弹起，甚至忘记了背上的伤痛，连滚带爬地翻下床，重重地，跪趴在了冰冷的金砖之上。
“奴……奴才……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知陛下圣驾亲临，未能远迎，求陛下恕罪！”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额头死死地贴着地面，声音里充满了沙哑的、因为恐惧而变调的哭腔。
这番表演，堪称完美。
一个被皇权天威吓破了胆的、卑微无知的小太监形象，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行了，起来吧。”皇帝夏晟武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身上有伤，又是为护驾所致，朕，特来看你。这些虚礼，就免了。”
“奴才……奴才不敢！”林小然依旧趴在地上，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能见天颜，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奴才……奴才……”
“好了，小然子。”一旁的皇后，适时地开了口，语气温和，“陛恤你，你便起来回话吧。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恩典。”
“……是，谢陛下天恩，谢娘娘恩典。”
林小然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依旧不敢抬头，只是躬着身子，垂着头，一副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卑微模样。
夏晟武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他。
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玩物。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朕听皇后说，你很懂医理？”
林小然的心，猛地一沉。
来了。
他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用一种更加惶恐的语气，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陛下，奴才……奴才不敢称‘懂’。只是……只是入宫前，跟过一位游方的郎中，学了几天……皮毛，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哦？”夏晟武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却能让皇后的头风之症，大为缓解。看来，宫里的那些太医，连你这‘皮毛’，都比不上了。”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也极重。
若是应对稍有不慎，便是将整个太医院都得罪了，更是坐实了自己“心机深沉”的罪名。
林小然的冷汗，瞬间便湿透了内衫。他“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连连叩首，声泪俱下。
“陛下明鉴！奴才万万不敢！太医院的各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医术超群！奴才……奴才那点微末伎俩，不过是些乡野偏方，侥幸……侥幸对娘娘的凤体有些用处罢了！奴才……奴才实在是……罪该万死！求陛下明察！”
他将自己的功劳，贬低到了尘埃里，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贱的位置。
他知道，此刻，在夏晟武的眼中，他越是卑微，越是惶恐，就越是安全。
皇后看着他这副吓破了胆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开口解围道：“陛下，这孩子胆子小，您莫要吓他。他也是一片孝心罢了。”
“孝心？”夏晟武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听不出任何温度，“忠心和孝心，朕，自然是喜欢的。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朕也最恨，被人当成傻子，任意欺瞒！”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暖阁的温度，仿佛都骤降到了冰点。
林小然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山岳般的压力，当头罩下，几乎要将他的脊骨，都彻底压断！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伏在地上，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却一言不发，只是用最沉默、最卑微的姿态，承受着那灭顶的君威。
夏晟武缓缓地，踱步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朕，缴获了你一样东西。”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着的小包。
正是林小然那个被他视作生命的外科手术工具包！
他将那个小包，随手丢在了林小然的面前。锦缎散开，露出了里面那些在烛火下闪烁着冰冷寒光的、造型奇特的金属器械。
手术刀、止血钳、持针器……
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充满了现代工业文明气息的造物，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这个时代，最高权力的审视之下。
“现在，你来告诉朕。”
夏晟武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林小然的心上。
“这些……又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开局就净身？我反手拿下皇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MVT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