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刃刮过李凡脸上的沟壑，像在雕刻一尊行将就木的塑像。
他半跪在雪中，剑插身前。
身体的颤抖，不只因为寒冷。
视野被猩红的蛛网盘踞，从眼眶向外扩张。魔阴身正在吞噬他最后的神智。
“咳……”
一口灼热的腥气涌上喉头。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从皮肤的皲裂处丝丝缕缕地漏出去，冻结在空气里。
作为罗浮的老兵，他躲过了上百场战役，却没能躲过长生种的宿命。
完了。
脑海中，疯狂的呓语汇成海啸。那是生物对衰老和死亡最原始的恐惧。
他想握紧剑柄，可那双征战了五百年的手，此刻却连这点力气都挤不出。手指的关节僵硬得如同朽木，被剑柄的纹路硌得生疼。
就在意识沉没的前一秒，一道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在脑中炸响。
【检测到宿主求生意志达到阈值……“无念”系统激活。】
【本期研究课题：『何为遗忘？』】
李凡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幻觉？
【新手任务发布：消除当前最大的执念。】
【奖励：新手礼包。】
【辅助功能解锁：绝对专注、记忆橡皮擦。】
不是幻觉！
李凡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最大的执念？
不是对敌人的恨，不是对过往的憾。
是恐惧！
是对这副丑陋、衰败、即将崩溃的身体的恐惧！是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他曾是剑光能映照星槎海的少年，如今只剩一副被时间蛀空的躯壳。
“系统！用【记忆橡皮擦】！”
他在心中嘶吼。
“目标！我对自己衰老和死亡的恐惧！”
【指令确认。开始擦除……】
一股力量自灵魂深处涌出。
他“看”见一根根灰败的丝线被蛮横地抽出。
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战斗中的力不从心，同袍们同情的眼神……所有关乎衰老与屈辱的记忆，被无情地碾为齑粉。
灵魂卸下枷锁，变得轻盈。
忽然，一缕温暖的金色丝线也被卷入其中——那是年轻时与战友在罗浮月下，第一次痛快饮酒的记忆。
“等等！那个留下！”李凡心中一紧。
那根金线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在即将被碾碎的边缘挣脱出来，悄然回归他的灵魂深处。
李凡松了口气。
当最后一根灰线被抽离，他眼中的猩红彻底褪去，恢复了澄澈。脸上的魔阴纹路也停止了蔓延。
【新手任务完成。】
【新手礼包发放……检测到宿主生命力极度衰弱，礼包内容变更。】
【获得：“延寿丹（劣质）*1”，效果：延长寿命三日。】
【主线任务开启：『挣扎的飞萤』。】
【任务目标：在巡猎星神的注视下存活。】
【任务奖励：？？？】
三天？
李凡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冷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低头，看着布满伤疤的手。
衰老？死亡？
非常遥远，甚至有些模糊的概念，与他无关。
他站起身，握住了那柄陪伴他五百年的制式长剑。
劈、砍、撩、刺。
动作很慢，因为这具身体的机能己经濒临极限。
但他的剑很稳，稳得像一块亘古的顽石。
恐惧消失，执念消散，剑心前所未有的纯粹。
他的剑，只剩下“现在”。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远处的雪丘上。
那是个身着素白衣袍的女人，眼覆黑纱，气息比风雪更冷。
“你的剑，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
清冷的声音传来。
李凡动作一滞，抬头望去。
女人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他的心跳上。
恐怖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远超刚才的魔阴身爆发。
那是纯粹的杀意，天地风雪都成了她的剑。
“让我看看，”女人停在他面前，“它能否斩断我的‘记忆’。”
话音未落，一抹月光亮起。
是她的剑。
快到超越了视觉，只能看见剑锋牵引的一线月色。
死亡！
李凡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跑不掉！
“【绝对专注】！”
他在心中狂吼。
嗡——
世界化作静止的黑白画卷。
只有他的思维在疯狂运转。
一柄剑悬停在他眉心前三寸，剑气刺痛他的灵魂。
怎么挡？
用这套新兵基础剑法？别开玩笑了。
李凡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女人眼角。
那里，有一丝极淡的猩红，在静止的时空中微微搏动。
和我刚才一样……她也状态不稳！
她的杀意中，混杂着无法控制的疯狂。
这是唯一的破绽！
李凡的思维开始疯狂推演。
演练基础剑法中的“格挡”，一千次，一万次……亿万次！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找到了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退出！”
现实世界，一刹那。
面对这绝杀一剑，李凡的反应平淡得诡异。
没有惊慌，没有恐惧。
他只是抬起剑，以一个经过亿万次推演、无比精准的角度，轻轻向前一递。
同时，心中默念。
“系统，对她使用【记忆橡皮擦】！目标，她此刻的‘疯狂’！”
叮！
金铁交鸣。
镜流的剑顿住了。
她感觉到一股纯粹无垢的意，通过剑尖的碰撞，轻轻“点”在了她沸腾的魔阴之上。
那股日夜折磨她的疯狂躁动，竟被瞬间抚平。
她眼角的猩红，随之隐去。
一瞬间的失神。
在那一刹那，她覆着黑纱的眼角，竟不受控制地沁出一滴泪。泪珠刚一出现，就被周身剑气瞬间蒸干，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是这一瞬间，李凡的剑尖精准地格开了她的剑锋。
嗤！
剑锋擦着他的脸颊划过，斩断数根发丝。
而李凡手中的制式长剑，则发出一声哀鸣，寸寸断裂。大部分碎片落在雪地，却有几片在空中化作光粒，倏然消散。
挡住了。
李凡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却用最后的力气强行撑住了身体。
他垂下眼帘，看着满地碎铁，脸上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活下来了！内心在狂喜，但脸上必须稳住！
镜流却彻底愣住了。
她收回剑，覆着黑纱的脸庞死死“看”着李凡。
他不仅挡住了自己的剑。
还在刹那间，勘破了她的心魔，并出手斩断了一丝根源！
凡铁寸断，剑意化光。
这是何等高妙的境界！
镜流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你，很好。”
她一字一顿。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磨刀石。”
李凡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开始分析。
“分析：威胁源‘镜流’，敌意减弱，目的变更为‘磨刀’。暂时顺从，生存概率高于90%。”
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磨刀石？大姐我谢谢您嘞！可我这把老骨头是砂轮，一磨就散架，您是金刚钻，咱俩材质不匹配啊！”
镜流转身，向风雪深处走去。
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李凡，让他跟了上去。
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李凡看着镜流的背影，感觉自己仅剩三天的寿命，前景一片黑暗。
就在此时，一股让灵魂冻结的威压，从苍穹降下！
那并非镜流的剑意，而是更宏大、更古老、更无情的存在。
李凡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了原地，连思维都变得迟滞。
他艰难抬头。
天幕上，风雪静止。
一颗金色流星划破天穹，带着巡猎万界的意志，笔首坠来！
那是一支箭！
他听不到声音，因为凡人的耳朵无法承载神明的怒火。
他也看不清形状，因为凡人的眼睛无法首视星神的意志。
他所能感知的，只有整个世界的光与热都被那一点金芒吸走，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名为“终结”的法则。
镜流也停下脚步，猛然抬头，脸上首度露出凝重。
“巡猎星神，岚……”
她喃喃自语。
“祂为何会对准一个……无名老兵？”
李凡的大脑，彻底宕机。
不是吧！
刚来个女煞星，天上又掉下来个更狠的？
我这是捅了绝世高手和星神的窝了吗？！系统你的主线任务是不是发布得太早了点啊喂！
(http://www.220book.com/book/MVVJ/)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