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风停了,虫鸣也消失了。
唯一的声响,是李凡用筷子扒拉那碗冷饭的声音。
“咔哒。”
筷子碰在碗底,发出一声轻响。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这声音像一道惊雷。
景元站在院中,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他身为神策将军,执掌仙舟军政,见过星神,斩过孽物,何曾像今天这样,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罪过。
符玄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额间那枚法器上的裂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她的“穷观阵”能洞悉星辰轨迹,却看不懂眼前这个正在吃冷饭的老人。
彦卿还跪在地上,身体一动不动,像一尊虔诚的石像。他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即将见证神迹的,燃烧般的狂热。
角落里,镜流抱着剑,那双千年冰封的眸子,第一次,失去了焦点。
李凡吃完了最后一口饭。
他放下碗筷,动作不轻不重。
然后,他打了个饱嗝。
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院子里这几个僵住的人,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一个个杵在这儿,等我给你们发工钱?”
景元身体一震,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队副说笑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笑?”李凡指了指自己空了的碗,“我可笑不出来。饭都凉透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然后伸出一根手指,点向景元。
“你,答应我的一年清净。”
手指一转,指向那个失魂落魄的符玄。
“她,什么时候滚?”
手指再一转,指向墙角那个被他踢碎的阵盘。
“那个,砸坏了我的墙,什么时候赔?”
最后,他指向院门口那些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云骑军,和他们脚边那三十七袋“世界”。
“还有那些土,让他们给我搬到墙角码好,别挡着路。”
李凡一连串的话,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没有丝毫停顿。
他不是在商量。
他是在下命令。
景元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符玄,脸上挤出一个为难的表情。
“符玄大人,您看……”
符玄没有理会景元。
她动了。
她一步一步,走到李凡面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对着李凡,深深地,弯下了腰。
那是一个学者对真理的朝拜,是一个求道者对大道的敬畏。
“前辈,我错了。”
符玄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情绪。那是一种大彻大悟后的颤抖。
景元和彦卿,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太卜司之首,那个永远用规矩和阵法衡量一切的符玄,竟然……认错了?
“我之前,想用‘穷观阵’将您框住,想用仙舟的‘理’去解读您。”符玄缓缓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探究,而是一种近乎于痴迷的狂热。
“我错了。大道无形,真理无疆。是我妄图用一个杯子,去装下一整片星海。”
李凡听着这通胡话,掏了掏耳朵。
“说人话。”
“前辈!”符玄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激动,“您不是在种地,您是在教化!您是在用最朴素的‘种’与‘收’,来阐述一个世界从诞生到成熟的全部过程!”
她指着那片被李凡翻得松软的土地。
“开天辟地,分理阴阳,这是‘种’!”
她又指着李凡刚刚吃完的那个空碗。
“吞食旧果,归于自身,化为新壤的养分,这是‘收’!”
“我明白了!”符玄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之前观测那根萝卜,只看到了‘形’,却没领悟到‘意’!前辈您要种的,根本不是萝卜!”
“您要种的,是一个全新的,以‘萝卜’为形态的,最初始的‘道’!”
李凡:“?”
这丫头疯得更厉害了。
“前辈!”符玄的眼中,闪烁着哀求的光芒,“请允许我留下来!”
“我不会再布阵,不会再打扰您!我只想……只想亲眼见证那个‘萝卜世界’的诞生!”
她双手合十,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我……我可以为您浇水!我可以为您拔草!求您了!”
一个字一个字,掷地有声。
景元己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彦卿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为前辈的“世界”浇水拔草?这是何等天大的机缘!符玄大人,她悟了!她真的悟了!
李凡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求收留”的粉毛丫头,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算是看明白了,想把这块狗皮膏药撕下来,比刨一块冻土还难。
他心里默默发动了【记忆橡皮擦】,图标闪烁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算了,太累了,今天消耗太多,不值当。
“唉……”
李凡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被生活压垮的疲惫。
“行吧。”他摆了摆手,认命了。
“你,”他指着符玄,“留下可以,以后这片地,归你浇水。”
符玄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她用力点头,像小鸡啄米。
“是!前辈!”
李凡的目光,又转向还跪着的彦卿。
“你,以后负责除草。要是让我看到一根杂草,我就把你种进去。”
彦卿猛地抬头,脸上涌起狂喜的潮红,他重重叩首。
“弟子遵命!谢师尊赐予机缘!”
最后,李凡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尊白色的玉雕身上。
他沉默了一下。
“你……”
镜流缓缓抬起头,那双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你离我的菜地远点。”李凡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别把你身上的寒气,冻坏了我的萝卜。”
镜流看了他一眼,抱紧了怀里的剑,默默地,往墙角又挪了半尺。
用行动,表示了同意。
景元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反复碾压。
太卜司之首,成了浇水的丫鬟。
罗浮剑首,成了除草的长工。
那个煞神般的剑仙,被嫌弃会冻坏萝卜。
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一个老头,想在院子里种几根萝卜。
“咳。”景元干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和谐,“那,队副,这些‘世界之种’……”
他指着院门口的麻袋,用词无比谨慎。
李凡不耐烦地挥挥手。
“说了,搬墙角去,码好!”
“是!”景元立刻转身,对着那些己经石化的云骑军下令。
“动手!都小心点!”
云骑军士卒们一个激灵,如梦方醒。
他们看着那些麻袋,眼神里全是敬畏和恐惧。
两个精锐的云骑军,对视一眼,缓缓走向其中一个麻袋。
他们没有用手去提。
而是各自运起功法,用柔和的气劲,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麻袋托举起来。
那动作,比捧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还要轻柔。
两人合力,一步,一步,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将那个麻袋缓缓地,挪向墙角。
李凡看着他们那磨磨蹭蹭的样子,火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们是没吃饭吗!”
他吼了一嗓子,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一弯腰,两只手抓住一个麻袋的袋口,手臂上青筋一蹦。
“喝!”
他低喝一声,像扔一袋垃圾一样,将那个装着“世界”的麻袋,随手就甩了出去。
麻袋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砰!”
一声闷响,稳稳地落在了墙角。
符玄的心跳,在那一刻停了。
景元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李凡这随手一扔,给砸得静了音。
李凡却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又走向下一个麻袋。
“都学着点!这点活都干不好!”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像个勤劳的搬运工,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三十六个麻袋,全都扔到了墙角,码得整整齐齐。
做完这一切,他叉着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走到那片刚刚翻好的,融合了“世界之种”的菜地前。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松软的泥土。
土质温润,闪着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生机。
“嗯,是块好地。”
他站起身,环顾了一下自己的院子。
浇水的丫鬟有了。
除草的长工有了。
连不能靠近的警示牌(镜流)都有了。
他的退休种田生活,似乎……又走上了正轨?
李凡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
他转身走进屋里,在厨房的角落里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
他的手里,捏着一小块东西。
那是一块被他切菜时剩下,准备扔掉的,己经有些干瘪的……萝卜头。
李凡走到菜地中央。
在符玄、景元、彦卿、镜流西人,西道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紧张到极致的目光注视下。
他用手指,在“开天辟地”后的神土上,挖了一个小坑。
然后,他把那个干瘪的萝卜头,随手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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