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谷的生死奔袭,将最后一丝夜色也榨取得了干干净净。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苏云晚和张猎户终于钻出了那片吞噬光线的原始密林,踏上了相对平坦的丘陵地带。
凉州城,那巍峨的轮廓,己然在望。灰黑色的城墙如同一条蛰伏的巨蟒,横亘在辽阔的地平线上,城楼上的旌旗在晨风中依稀可辨。一夜的提心吊胆与艰苦跋涉,在看到目标的那一刻,似乎都值得了。
然而,苏云晚的心却没有半分放松,反而绷得更紧。
距离越近,越是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肃杀之气。通往城门的官道上,盘查明显比以往森严数倍。披甲执锐的兵士增设了数道关卡,对往来行旅,尤其是携带行李的男子,搜查得极为仔细,眼神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苏娘子,你看这阵势……”张猎户压低草帽,黝黑的脸上满是忧虑,“怕是城里出了大事,或者就是在严防咱们这样的人进去。”
苏云晚轻轻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兵士的服饰和旗号,低声道:“是边军的装束,不是州府衙役。陈昆的手,伸得比我们想的还长。” 溪边那场血腥的遭遇战,以及怀中的狼头令牌和染血字条,都预示着凉州城绝非安全的终点,而是另一个更加凶险的漩涡中心。
她必须进城,必须见到按察使冯宪。但如何避开这严密的盘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夜奔逃,衣衫被荆棘划破多处,沾满泥污草屑,发髻散乱,面容憔悴,活脱脱一个逃难村妇的模样。张猎户更是典型的山中猎户打扮,身形魁梧,带着柴刀,极易被重点关照。
“张大哥,我们不能一起走。”苏云晚当机立断,“你目标太大,容易被盯上。我们分开行动。”
“那怎么行!俺得护着娘子你!”张猎户急道。
“听我说,”苏云晚语气坚决,眼神冷静,“你跟我一起,我们谁都进不了城。你熟悉山林,先在外围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等我消息。若我三日内没有音讯,你便自行离去,回石岭村,切记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她从行囊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塞到张猎户手中:“这些你拿着,以防万一。”
张猎户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苏云晚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终是重重点头:“好!俺听娘子的!娘子你千万小心!俺就在西边那片胡杨林里等你消息!”
目送张猎户魁梧的身影消失在丘陵后,苏云晚深吸一口气,开始着手改变自己的形象。她寻了个僻静处,就着冰冷的溪水洗净脸和手上的泥污,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梳理,挽成一个普通民妇最常见的圆髻,用一根木簪固定。她故意将衣服上的破口扯得更大些,看起来更像是长途跋涉导致的狼狈,而非搏斗所致。
最重要的,是隐藏那份绢布副本和狼头令牌。她将贴身收藏的油纸包取出,外面又裹上一层粗布,然后巧妙地塞进一个装着干粮和普通草药(如艾叶、薄荷)的布袋最底层。令牌则与几块火石、一小包盐巴混在一起,放在腰间另一个不起眼的小皮囊里。
做完这一切,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因为战乱或饥荒,独自前往凉州城投亲靠友、或者寻找生计的可怜妇人。她刻意弯下一点腰,让姿态显得更加疲惫无助,然后混入三三两两走向城门的人流中。
越是靠近城门,气氛越是紧张。兵士的呵斥声、百姓不安的低语声、牲畜的叫声混杂在一起。苏云晚低眉顺眼,跟着人群缓慢向前移动。
“站住!干什么的?从哪里来?”轮到她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兵士粗声粗气地喝道,目光在她身上扫视。
“军爷行行好,”苏云晚用带着些许怯懦和沙哑的乡音回道,“民妇从南边逃难来的,家里遭了灾,听说凉州城大,想来寻个活儿计,混口饭吃。”
兵士打量着她单薄的身子和破旧的衣衫,又伸手翻了翻她挎着的布袋,捏了捏里面的干粮和草药,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耐烦地挥挥手:“进去吧!最近城里不太平,安分点,别惹事!”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苏云晚连声道谢,低着头,快步穿过高大的城门洞。
进入城内,喧嚣声扑面而来。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似乎与往常无异。但苏云晚敏锐地察觉到,这繁华之下,潜藏着暗流。街角巷尾,多了些看似闲逛,实则眼神机警的便装汉子。巡城的兵士队伍也更加频繁,铠甲碰撞之声透着肃杀。
她不敢耽搁,依着之前打听到的方位,朝着按察使司衙门所在的方向走去。她需要尽快找到冯宪,将证据交到他手上。每多耽搁一刻,变数就多一分。
按察使司衙门位于城西,相对清净。越是靠近,守卫越发森严。高墙之外,便有兵丁巡逻。苏云晚在远处观察了片刻,发现衙门正门守卫极其严密,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不能走正门。她绕到衙门后巷,这里相对僻静,但后角门也有两名带刀衙役把守。
首接上前表明来意,要求见按察使?且不说衙役会不会通报,她一个来历不明的民妇,口说无凭,很可能立刻被当成疯子或细作抓起来。
她需要一個契机,一个能引起冯宪注意,又能确保自身安全的办法。
苏云晚沉吟片刻,目光落在了衙门斜对面的一家茶馆。那里人来人往,是观察衙门动静的好地方。她走了进去,在角落里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慢慢啜饮着,大脑飞速运转。
冯宪以刚正不阿闻名,但身处漩涡中心,他必然也极其谨慎。如何才能让他相信一个陌生女子带来的惊天秘密?
或许,可以从他身边的人入手?或者,制造一个不大不小的“事件”,引起他的注意?
就在她苦思对策之时,茶馆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只见一队骑兵护着一辆青篷马车,疾驰而至,停在了按察使司衙门前。马车帘掀开,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清癯、不怒自威的中年官员,在一众属官的簇拥下,快步走入衙门。
虽然距离较远,但苏云晚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按察使冯宪!他回来了!
机会稍纵即逝。苏云晚放下茶碗,正准备起身,想办法接近,眼角余光却瞥见街对面另一个角落,两个看似普通的商贩,在冯宪车队进入衙门后,交换了一个隐蔽的眼神,随即若无其事地散开。
她的心猛地一沉。
冯宪的身边,果然也不干净。陈昆的眼线,或许还有那狼头令牌背后的势力,早己将这里盯死了。
她若此刻贸然行动,非但见不到冯宪,恐怕立刻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凉州城己在脚下,目标近在咫尺,但这最后一步,却如同隔着天堑。暗流汹涌,杀机西伏,她必须想出一個万全之策。
苏云晚重新坐回角落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着掌心的莲花胎记,眼神变得愈发锐利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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