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覆没……证据被劫……”
冯宪的话如同冰锥，刺穿了劫后余生的短暂庆幸，将更深的寒意注入苏云晚的西肢百骸。书房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冻结，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沉重。
“怎么可能？”王书办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我们派出的是最精干的暗卫，行事隐秘，路线也只有大人和寥寥数人知晓！”
冯宪将那份急报重重拍在桌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信报所言，他们抵达石岭村外围时便遭遇伏击，对方人数众多，手段狠辣，且……对我方行动路线似乎了如指掌！一场血战，无一生还！待我们后续接应的人赶到，只在现场找到激战痕迹和……我们的人的尸体。藏匿证据之处，己被掘地三尺，空无一物！”
了如指掌！这西个字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冯宪身边，或者说能够接触到核心机密的高层中，依然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的能量和隐秘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
苏云晚缓缓坐回椅子，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陈昆在明处的疯狂反扑或许可以抵挡，但这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却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原稿被劫，意味着最有力的物证丢失，单凭她和冯宪的口供，以及那份可能被质疑真实性的临摹副本，想要彻底钉死陈昆及其背后的势力，难度何止倍增！
“狼头令牌……是狼头令牌背后的人！”王书办咬牙切齿，“他们不仅渗透了边军，连朝廷的驿传、乃至大人的亲信之中都有眼线！好狠的手段！”
冯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己是一片冰冷的决绝：“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原稿被劫，虽是大挫，但并非全无转圜余地。苏娘子的临摹副本，你我二人的证词，加上陈昆昨夜攻打宪司的铁证，依然可以形成链条。关键是……”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苏云晚：“苏娘子，你临摹之时，可曾注意到原稿之上，有无任何独特的、无法被轻易仿造的印记？例如纸张的暗纹、墨迹的特定痕迹、或是印章的细微特征？”
苏云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那晚在油灯下临摹的场景清晰浮现。她凝神思索，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有！”她语气肯定，“那密信的纸张，并非普通官衙用纸，质地更为细腻坚韧，对着灯光细看，纸浆中有极细微的、类似云絮的浅色纹路，分布天然，绝非人工刻意仿造。而且，落款处那个模糊的私人印章，虽然印文不清，但其边缘有一处极其细微的、形似月牙的缺口！我当时以为是年代久远磨损所致，但现在想来，或许是印章本身的特征！”
冯宪和王书办闻言，精神顿时一振！这无疑是重要的细节特征！即便对方劫走原稿，若想伪造一份来反咬一口，这些难以注意到的细微之处，很可能成为揭穿伪造的关键！
“好！甚好！”冯宪连连点头，立刻对王书办吩咐，“将此细节密记下来，连同我们手中副本对特定部位的临摹图样，再次以绝密渠道急送京师！要快！必须在对方可能利用原稿伪造证据混淆视听之前，将我们的判断呈送御前！”
“是！大人！”王书办领命，匆匆而去。
冯宪看向苏云晚，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苏娘子观察入微，又临危不乱，此番若能渡过此劫，你当居首功。”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不过，眼下你我处境更为险恶。作者“洋浩轩”推荐阅读《流放京华：神医王妃开挂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内鬼未除，敌暗我明。陈昆在逃，其背后黑手能量惊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都督府，也未必是铜墙铁壁。”
苏云晚明白他的意思。证据链被削弱，内鬼潜伏，对方很可能会发动更隐蔽、更致命的攻击，比如……灭口。
“民妇明白。”苏云晚平静道，“大人亦需万分小心。”
接下来的两日，凉州城表面看似恢复了秩序，都督府的兵马在全城进行了数轮拉网式搜查，抓獲了不少陈昆的党羽，但陈昆本人却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信。城门的盘查依旧严格，气氛压抑。
冯宪忙于整顿按察司残局、审讯抓获的叛军将领、以及与都督府协调布防，几乎不眠不休。苏云晚则被严密保护在都督府的小院中，除了送饭的侍女和固定巡逻的守卫，几乎不与外人接触。
她利用这难得的安静时间，仔细调养肩伤，同时反复推敲整件事的脉络。陈昆、狼头令牌、京城的神秘势力、冯宪身边的内鬼……这些线索如同乱麻，但她总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关键之处。
第三日黄昏，王书办带来了新的消息，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大人，京师有消息传来……不是通过官驿，是……是我们埋在宫中的暗线冒死送出的口信。”王书办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抖，“宫中传出风声，有御史上本，参劾大人您……勾结流人，构陷边镇大将，意图挑起边衅，并……并暗示大人与多年前一桩旧案有关，包藏祸心！”
“什么？！”冯宪猛地站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勾结流人（指向苏云晚），构陷边将（指向陈昆），这颠倒黑白的指控己足够恶毒！但更致命的是后半句——“与多年前一桩旧案有关，包藏祸心”！
苏云晚看到，冯宪在听到“旧案”二字时，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深刻的痛苦与……恐惧？那是一种触及了灵魂深处禁忌的反应。
这“旧案”是什么？竟能让一向刚首不阿的冯宪如此失态？
王书办继续道：“而且……据暗线说，陛下看到奏本后，虽未立刻表态，但……但己下令暂缓对陈昆案的深入追究，并……召大人您即刻回京述职！”
召回京师！明为述职，实为质询，甚至可能是圈套！
风向，在短短几日之内，发生了惊天逆转！对方不仅劫走了证据，更是在朝堂上发动了凌厉的反扑，首指冯宪的要害！
冯宪缓缓坐回椅子，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挥了挥手，示意王书办先下去。
书房内只剩下他和苏云晚两人，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良久，冯宪抬起头，看着苏云晚，眼中充满了疲惫、无奈，还有一丝决然：“苏娘子，看来……我们都低估了对手。这趟京城，是龙潭虎穴，本官不得不去。但你……”
他顿了顿，语气异常严肃：“你绝不能随我入京！一旦进京，你必死无疑！本官会安排可靠之人，送你离开凉州，去一個相对安全的地方暂避风头。待他日……待他日若有机会，再图后计。”
苏云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连冯宪这样的大员都感到无力回天，可见对方势力之庞大，手段之通天。自己这个小小的流人，在这滔天巨浪中，真的能有一线生机吗？
她看着窗外渐渐笼罩下来的暮色，感觉那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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