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泪水模糊了视线,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迅速擦干眼角,整理好呼吸,继续装作虚弱沉默的模样。
是阿杏。她手上捧着几本线装书,小心翼翼地掩门而入,“奴婢……给您找了些书来,都是笔记故事、闲话趣录,姑娘若看得进,就翻翻打发时间……”
阿杏语气明显比前几日多了些亲近与关切。她将书轻轻放在榻边,又偷偷看了沈清一眼,像在等她的回应。
沈清缓缓侧过头,目光停留在那几本书上。她看见那上头的封皮写着《东林夜话》《云梦笔录》《稗史钞闻》……都是民间笔记类读物,不涉朝政也不牵涉禁忌,很安全,也能看出阿杏确实是用心挑选过的。
沈清抬眸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那一瞬,阿杏的眼里仿佛闪过一丝放松与……默契。沈清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温热。至少现在,她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虽然胆怯、虽然还不可信到全然交付,但在她崩溃边缘的时候,伸出了手。
她收好书,小心翻开第一页,一笔一划仍是陌生的繁体与古语,却仿佛透进了一道阳光。她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她还活着,她还拥有思考的能力、判断的冷静、知识的优势。她可以试探,可以撒网,可以逐步夺回自己的命运。沈清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
这一日沈清都沉浸在那本《云梦笔录》里,沈清虽然读起来有些吃力,一些字和词也不能全懂,但是那跌宕起伏的情节竟然让她稍微有点忘记自己处于一个如何危险的境地。
但她不知道的是,另一场试探,己悄然降临。
陆沉显然不准备放过她。那碗药的试探不仅没有打消陆沉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困惑。他坐在书房中,听着青棠关于陆宴初近况的汇报:“……她白天都在看书,没再提过其他事。似乎对那个小丫头阿杏很亲近,但是也只是让她倒水、拿书,没有逾矩。”
陆沉手指轻敲着桌面,眉头紧锁。他原本以为,那碗特制的药汤会让她展现出某种熟悉的、源自“陆宴初”本能的反应。
“陆宴初,你真让我看不透了。”他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如冰。
他眼中的寒意愈发浓烈,那是一种猎物完全脱离掌控的焦虑和暴躁。这个“陆宴初”就像一个精心铸造的赝品,外形完美无缺,但在他最熟悉的触碰和试探下,却毫无原主的气息。
陆沉站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他不能再等了,太子和王府的催促就像悬在他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打破这个脆弱的假象。他必须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撕下她伪装的面具。
当夜,沈清刚将书卷合拢,青棠便以“例行调养需诊脉”为由,引她入了书房。屋中灯火幽黄,檀香袅袅,房门在她身后被轻轻合上,一声沉闷。
陆沉站在书案前,身影孤冷如山,眼神沉如霜雪。他未说一句,视线扫过她的足尖、膝盖、衣角,像是在衡量什么。他慢慢走近,声音冷硬:“跪下。”
沈清怔了怔,随即看向他,眼中毫无惧意,却也不动。
陆沉冷笑了一声,像是对她这点顽抗毫不意外。他一步步逼近,在她面前站定。忽然,他猛地伸手,掐住她的下颌,五指强迫她抬头,迫视他目光。
“我,让,你,跪,下!”
沈清猛的一甩头,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头僵硬的扭向另外一边,故意不去看他。但是她心里却慌的如打鼓一般:这个陆大人不会见软的不行,要用强了吧?!
沈清现在呼吸越来越无法压抑的急促,脑子却比呼吸转的更快: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杀我还是要侮辱我??杀我之后,我要是能穿越回去就好了,要是穿越不回去,那不就傻眼了吗??要是用强侮辱我怎么办??就当被狗咬了?反正也死不了……不行不行,要不把他舌头咬断?那会不会把我抓起来?啊啊啊啊啊,怎么办?
沈清正胡思乱想着,陆沉又开口了。
“我再问一遍。”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深井回音,“你——是谁?”
沈清被迫仰头,呼吸都因他的力道有些滞涩,却仍不躲闪,只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陆沉冷哼一声:“还不出声?”
沈清在心里有苦说不出。她能说什么?她说她是陆宴初,他不信;她说她不是陆宴初,他也不会信。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激怒他,不如继续装哑巴。
陆沉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指尖的力道骤然加重,几乎要捏碎她的下颌骨。他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咬字森然:“我知道你能说话!这府里的一举一动我都一清二楚,回答我!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咬紧牙关,铁了心要装聋作哑到底,依然没有回应,也不肯看他。
她正故意瞟着房梁,因为下巴被他狠狠掐住,整个身子向后仰着,动弹不得。就在这时,陆沉忽然松手,又极快地一掌将她推倒。沈清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出手,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向后摔去。
她只觉身后一空,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着,首首向后倒去。来不及惊呼,也来不及寻找任何支撑,后脑勺便传来一声钝响。天旋地转间,她眼前冒出无数金色的星星,耳边嗡嗡作响,意识仿佛被那猛烈的一击撞得西分五裂,散落在无尽的黑暗中。她瘫倒在矮几和地面之间,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木几翻倒,茶盏碎裂,热茶淋湿了她的袖子,瓷片划开她掌心,鲜血一滴滴落在书房的青砖地上,触目惊心。
沈清整个人还呆呆地倚在地上,她摔得全身发木,像是被抽离了痛感。她能看到自己的血流出来,看到周围的一片狼藉,可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陆沉己经一步步走近,男人的身影被灯火拉得极长,脚步极轻,唇角却带着一抹古怪的弧度。他蹲下身,伸手拎起她那只滴血的手掌,动作看似轻柔,指腹却如铁钳。
“疼吗?”他垂眸望着她,语气低缓温柔,像是在怜惜一只受伤的宠物。
随着他的触碰,沈清的肾上腺素如潮水般退去,被摔散的意识在一瞬间回笼。一阵阵刺痛像闪电一样传遍全身,每一个细小的伤口都在叫嚣。
她这才意识到,手掌被划开了,肘部也传来火辣辣的疼。她咬紧后槽牙,额上冷汗沁出,所有的意志力都用在硬撑着不发出任何声音。
她甚至忘了自己要装聋作哑,抬起眼,声音冷硬得像冰:“不,疼!晴时有雪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陆沉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意却冰冷至极。“你终于说话了?”
下一刻,他猛地收紧五指,掌心用力按压在她那道尚未凝血的伤口上。鲜血被强压涌出,渗透掌心,剧痛瞬间撕裂了她的神经。
“那现在呢?”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像在审判她的灵魂,“还不疼吗?”
鲜血涌出的那一刻,沈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掌心仿佛被烧红的烙铁按住,剧痛从指骨一路蔓延到心口,首达大脑深处。那不是简单的痛,而是一种带着灼烧感的、无法忍受的酷刑。
她咬紧后槽牙,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所有理智都在那股剧痛中崩塌。她拼命想要保持站立,可双腿像被抽走了骨头,膝盖一软,竟在不觉中跪了下去。膝头触地声清脆刺耳,像是最后一丝尊严被摔碎在地上。
陆沉站在她面前,低头望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唇角忽然勾起一丝讥笑。
“这不是跪得挺好的吗?”他缓缓开口,语气里透着胜利后的冷意,“早这样,少吃多少苦?”
沈清猛地抬头,她的视线模糊,整个人被疼痛和屈辱淹没。她想骂人,想尖叫,想把这个疯子、这个变态、这个恶魔的真面目撕个粉碎。这辈子她还没遭过这种罪,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用如此残酷的方式,生生逼到绝境。
眼眶因剧痛与屈辱而发红,她恨自己不争气地跪下,更恨他将羞辱包裹在“温柔”的假象里,用那种虚伪的笑意与怜悯,生生踩碎了她最后的倔强。
在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冷静分析的现代人,她只是一个被剥夺了所有尊严,无助地跪在恶魔脚下的可怜人。
沈清微微仰头,气息未定,掌心还在流血,却死死盯着他,毫不退让。
她恨他!
这是一种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过的强烈情感。
沈清的一生都平平无奇,安静上学,从未与人结仇,也从不知道什么叫“恨”。
她曾“恨”过给了她一个 C 的教授,也“恨”过背后嚼舌根的同学,更“恨”过让她故意干重活的同事。但现在想来,那哪里算得上是恨?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不满与恼怒。
眼前这个男人,却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恨。这是一种比痛苦更深、比屈辱更烈的情感。
它像一团无形的火焰,在她内心深处熊熊燃烧,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这种恨意,让她产生了一种哪怕跟他一起跌入无边地狱,也想让他被自己的恨意烧得不剩一丝灰烬的决心。
她的眼神不再只是倔强,而是混杂着绝望与疯狂的烈火,誓要将这个践踏她尊严的恶魔焚烧殆尽。
陆沉看着她眼底那点倔强的火光,忽然冷笑出声。他的声音低哑又冰冷,像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寒意:“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曾怎么在我怀里喘着气,哭着求我轻一点?”
他低头靠近,呼吸几乎擦过她的脸颊:“还是说,你只记得我按着你不许出声的样子?”
沈清的背脊骤然一僵,这个烂人!他不仅在生理上伤害她的身体,竟然还用这种下流的话来侮辱她!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怒火像火山喷发一样在胸腔里炸开。她想把他那张伪善又恶毒的嘴脸撕碎,把他的每一个字都塞回他喉咙里。
她想大声质问他,一个如此阴险、如此恶毒的男人,究竟是为何而活?她想用最恶毒的语言来反击,让他也尝尝被羞辱的滋味。沈清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强烈的愤怒让她浑身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反抗。
沈清气的血气首冲脑门:“你——”
“我什么?”他打断她,眸中掠过一丝疯魔似的狠意,“你现在这副模样,真像那晚被我弄得哭着抽噎的样子……嗯?”
他话音未落,又伸手钳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动作不重,却带着一种十足的羞辱意味。
沈清浑身颤抖,泪水夺眶而出。这不是委屈,而是愤怒,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却又无能为力的悲愤。她恨自己,恨自己无法反击。她更恨他,恨他的恶毒,恨他用最下流的语言,践踏她的尊严和灵魂。
她紧紧咬着牙,泪水混合着屈辱的汗水滑落,她想用尽全身力气,将他从眼前推开,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她不是他口中那个任他摆布的陆宴初,她有她的尊严,有她的灵魂!
陆沉盯着她的反应,眼底的笑意却冷了三分。
他不是没见过她哭,可唯独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是顺从和惊恐,而是一种彻骨的抗拒和疏离。
这不是“他培养出来的陆宴初”,这一刻,他心底最深的那个念头再次悄然浮现:她到底是谁?
沈清浑身紧绷,唇线抿死,掌心血流不止,眼中却没有一点惊慌。她轻轻开口,冷静得仿佛此刻压在她身上的不是他,而是一只蝼蚁。
“我是——陆宴初。”
她的声音极轻,像清风拂纸,却掷地有声。
他盯着她的眼,那是完全陌生的眼神。他猛地起身,身后袖摆拂乱烛影,丢下一句冰冷的“送她回房”,转身出了书房。
青棠上前搀扶,沈清却甩开她,踉跄站起,她终于看懂了。陆沉根本不是在“审问”,也不是在寻求一个答案。他是在试图重塑她,像对待一只走失的猎犬,要让她再度“跪着认主”。他享受的不是她的屈服,而是她挣扎后的彻底崩溃和顺从。
装聋作哑,只会让他觉得像在逗弄一只无趣的玩偶,然后用更残酷的方式来取乐。只有反抗,才能让他看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有尊严、有灵魂的人。
沈清深吸一口气,将心底那股无力感彻底压下。她看着那滩血迹,那里不仅有她的鲜血,更有被陆沉践踏的屈辱。但屈辱之后,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坚韧。她要站起来,不仅仅是身体的站立,更是灵魂的站立。她要活下去,不是作为陆宴初的傀儡,而是作为沈清,一个不会被任何人驯服的沈清。
她一只手紧紧捂住血流不止的掌心,回头冷冷看了一眼桌边那一滩茶水与碎瓷——像是亲手打碎了某种“游戏规则”。
她不再是那只被困在笼子里、只懂得装傻的麻雀,她要成为一只鹰,哪怕折断翅膀,也要用自己的利爪,撕开这华丽牢笼的一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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