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拂云殿内烛火摇曳。德妃芈月辗转反侧，终是难以安眠。白日里北境战报的冲击，秋纹冒死寻获的铁证带来的沉重，以及皇帝那探究而复杂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身心俱疲之下，她终于昏沉睡去。
然而，睡梦并非解脱。她仿佛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深渊，前世今生的画面支离破碎地涌现。
她首先看到的，是秦宫那熟悉的殿宇。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备受秦惠文王嬴驷宠爱的芈八子。秦王嬴驷，那个雄才大略又深沉难测的男人，曾给予她无尽的宠爱与教导，带她见识了权力的巅峰与残酷，让她从天真少女蜕变成能左右国政的宣太后。梦中，秦王临终之际，未曾召见王后芈姝，却独独紧握她的手，索要她一撮青丝，眼中是难以割舍的眷恋与托付。那场景，真切得令她心口发疼。
画面陡然一转，不再是秦宫的庄严肃穆，而是她前世作为沈清漪时，那冰冷彻骨的死亡瞬间！她清晰地“看到”，皇后柳青鸾 如何命人将 掺了剧毒的鸠酒 强灌入她口中，如何在她痛苦挣扎时，露出那抹冰冷而得意的笑容！窒息感、灼烧感、无尽的怨恨与不甘，再次席卷全身！
“啊——！”
芈月猛地从榻上坐起，冷汗浸透寝衣，胸口剧烈起伏，指尖冰凉颤抖。梦境的余悸未消，前世的惨痛与今生的危机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披衣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拂滚烫的面颊。夜空如墨，繁星点点，却照不亮她心中的迷雾。
秦王的容颜与皇帝赵宸的面庞，在脑海中交替闪现。两个截然不同的帝王，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羁绊。对秦王嬴驷，她敬大于爱，那是如师如父般的依赖与追随，掺杂着对强者的崇拜和共同掌控江山的同盟之情。而秦王对她，却是倾心相爱，临终不舍。
而对今生的皇帝赵宸……芈月心绪更为复杂。初入宫时，她仅将这具躯体的“德妃”身份视为复仇的跳板，对赵宸的宠爱，更多是冷静的利用与周旋。然而，日久天长，赵宸对她那份 看似深沉又夹杂着帝王权衡的感情，她并非毫无感知。他欣赏她的才智，依赖她的辅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给予了她在后宫前朝一定的自由和权力。可是，这份感情，与秦王那份纯粹而炽热的偏爱相比，总显得隔了一层，充满了不确定性与帝王心术的考量。
“寡人想你了，你去哪了？” 梦中秦王的话语依稀在耳，带着一丝埋怨，更多的是心疼。而赵宸呢？他若知晓自己并非真正的沈清漪，而是一个占据其妃子身躯的千年幽魂，又会作何反应？是视为妖孽，还是…… 她不敢深想。
复仇的执念，作者“云织羽衣”推荐阅读《凤鸣九天，双妃归来》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与对赵宸那份悄然滋生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情愫，在此刻激烈交锋。她该完全信任他吗？该将秋纹用命换来的、足以置皇后于死地的铁证，在此时全然托出吗？
理智逐渐压过了梦魇带来的混乱。芈月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明。她深知，此刻绝非感情用事之时。皇后的罪行罄竹难书，但柳家势力盘根错节，皇后本人亦非易与之辈。贸然呈上证据，若皇帝因顾忌外戚势力或念及旧情而犹豫，甚至反被皇后倒打一耙，那不仅前功尽弃，更将万劫不复。
必须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一个皇帝对皇后的容忍降至冰点，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一切权衡的时机。北境的战事，二皇子的伤势，朝堂上对柳党日益高涨的不满……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变量。她要做的，是继续添柴加火，让皇帝的怒火燃烧到极致，让皇后的罪行在恰当的时机，以最无可辩驳的方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同时，她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若皇帝最终选择维护皇后，或试图和稀泥，她必须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后手。丽妃的医术与奇思，梅贵人的细腻与旧事记忆，秋纹的忠勇与关键证物，以及……她自身源自千年智慧的权谋与决断，都将成为她最后的依仗。
想通此节，芈月心中渐渐有了定计。她回到案前，提笔蘸墨，开始仔细规划接下来的每一步。如何进一步引导舆论，如何巧妙向皇帝透露部分线索以试探其态度，如何确保秋纹及其他知情人的安全……一切需得环环相扣，不容有失。
次日清晨，宫中传来消息：皇帝因忧心北境战事与二皇子伤势，昨夜亦是一宿未眠，清晨便宣召枢密院重臣议事。更有眼线密报，皇帝在独自用早膳时，竟无意中打碎了一只御用的龙泉窑碗，神色间尽显烦躁与疲惫。
德妃芈月闻讯，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皇帝的心绪不宁，正是她所乐见的。压力越大，反弹时便越猛烈。她吩咐采月：“去库房取些上好的安神香料，以本宫的名义送至养心殿。再……传话给丽妃娘娘，就说本宫听闻十七皇子近日诵读《孝经》颇有进益，心中欢喜，请她得空带皇子过来坐坐。” 借关心皇子之名，行同盟密议之实。
然而，皇后的反击亦在暗中酝酿。昭阳宫虽被禁足，但柳丞相在朝中的势力并未受损。有迹象表明，柳党正在加紧活动，一方面试图将北境粮草供应不畅的责任推给德妃主持的后宫节俭新政；另一方面，则秘密搜罗甚至伪造不利于德妃、梅贵人乃至二皇子的“罪证”，企图在皇帝面前混淆视听。
山雨欲来风满楼。德妃的惊梦，如同一个微妙的信号，预示着这场席卷前朝后宫的风暴，己进入最激烈、最关键的阶段。往事的烟云与今生的博弈，即将在帝王的一念之间，迎来最终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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