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在崎岖荒凉的山地中跋涉,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让疲惫不堪的陆仁和好奇心重的煤球都愣住了。
仿佛大地在此被一道无形的巨斧劈开,一条宽阔得望不见对岸的大河,横亘在前进的道路上。河水并非寻常的浑黄或碧绿,而是一种沉滞的、近乎粘稠的墨黑色,仿佛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融化的沥青或沉重的铅汞。水面异常平静,看不到一丝涟漪,如同死寂的镜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两岸枯槁扭曲的怪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条河散发出的气息。没有水汽的清新,反而是一种混合着淤泥腐败、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死意的怪味。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仿佛多靠近一步,灵魂都会被那墨黑的河水吸走、冻结。
“这…这是什么河?”陆仁喃喃自语,喉咙有些发干。他本能地感到危险,一种远比面对凶兽更加深沉、更加无从抵抗的威胁感。
【警告!侦测到高浓度惰性能量场!】脑子里的系统艰难地闪烁起来,界面扭曲,【目标:弱水!(匹配度99.9%)特性:鸿毛不浮,不可越渡!鹅毛沉底,仙佛难涉!具有极强的能量湮灭及灵魂侵蚀特性!危险等级:极高!极度致命!备注:不想变成河底化石就离远点!(╯‵□′)╯︵┻━┻】
弱水!传说中的死亡之河!
陆仁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他想起神话里关于弱水的描述,连羽毛都无法漂浮,任何试图渡河的生命都会被吞噬沉没。这根本不是靠游泳或者造个简陋木筏能过去的天堑!
煤球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死寂气息,不安地在陆仁脚边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意念里充满了“...黑...沉...怕...不过去...”的恐惧。它甚至尝试着对着河面喷出一小缕火苗,想看看反应,但那火苗刚离开嘴边,就像被无形的大手掐灭一样,瞬间黯淡消失,连一丝青烟都没留下,仿佛能量被河水彻底吞噬了。这让煤球吓得缩紧了脖子。
走在最前的涂山瑶也停下了脚步。她凝视着墨黑色的河面,清冷绝伦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紫黑色的眸子却比平时更加深邃,仿佛在透过河水观察着什么。她显然也认出了这条河的来历。
“弱水。”她轻声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却肯定了陆仁的猜测。“此路不通。”
陆仁的心沉了下去。弱水挡路,东北方向被彻底阻断。难道要绕路?可弱水如此宽广,天知道要绕多远?而且系统和大纲都指向东北,绕路会不会错过关键线索?
“必须过去。”涂山瑶再次开口,似乎看穿了陆仁的想法,她的目光投向河面,“肥遗巢穴在对岸,污染源头必须查明。”
可是怎么过?陆仁看着那死寂的河面,一筹莫展。连鹅毛都浮不起来,难道能飞过去不成?
就在这时,涂山瑶做出了一个让陆仁意想不到的举动。她并未尝试任何渡河的方法,而是微微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周身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变得更加内敛而悠远。接着,她抬起纤手,置于唇边,喉间发出了一种极其奇特的声音。
那并非人类的语言,也不是寻常鸟兽的鸣叫,而是一种清越、悠扬、带着某种古老韵律和穿透力的低吟,似狐鸣,又似某种古老的祭祀歌谣。声音不高,却仿佛能无视空间的阻碍,清晰地传入那沉滞的弱水之中,甚至在水面上荡开了一圈圈微不可察的、无形的涟漪。
陆仁和煤球都屏住了呼吸,好奇地看着这一幕。煤球的小耳朵竖得首首的,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奇。
吟唱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弱水依旧死寂,仿佛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陆仁以为这个方法也行不通时,异变发生了。
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墨黑色河面,突然毫无征兆地涌动起来!不是波浪,而是如同沸水般,从河底向上翻涌起大量的气泡!紧接着,一个庞大无比的阴影,从漆黑的河底缓缓浮现,轮廓越来越大,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哗啦——!!!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弱水畔显得格外突兀),一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
那是一只巨龟!但它的模样极其怪异!
它的背甲巨大无比,如同一个移动的小型岛屿,颜色是深沉的玄黑色,上面布满了古老而神秘的纹路,仿佛镌刻着岁月的密码。甲壳厚重如山,边缘棱角分明,散发着坚不可摧的气息。
而它的头颅和尾部则更加奇特!它的脑袋并非龟类常见的三角形,反而更像是一只凶猛的鹰隼!喙部弯曲如钩,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一双眼睛是锐利的金黄色,开阖间精光西射,充满了沧桑与智慧。它的尾巴则如同一条巨蟒,覆盖着坚硬的鳞片,末端却并非蛇头,而是一个更加狰狞的、类似龙头的结构!(注:此处结合《山海经》对旋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的描述进行了具象化)
这赫然是《山海经》中记载的异兽——旋龟!
旋龟浮出水面,庞大的身躯带起弱水哗哗流淌,但那足以沉没万物的弱水,竟对它毫无作用,仿佛它本就是这死亡之河的一部分。它那鹰隼般的头颅转动,金黄色的锐利目光先是落在了岸边的涂山瑶身上,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了然。
然后,它张开了那弯曲如钩的喙,发出的声音并非鸟鸣或兽吼,而是一种极其嘶哑、沉闷、如同用钝斧劈砍千年古木般的“咔嚓”声,怪异无比,却奇异地能让人听懂其意:
“狐族的小丫头?气息纯正,是涂山氏的后裔?唤老夫何事?”声音古老而缓慢,带着一种历经无数岁月的沧桑感。
涂山瑶面对这庞大的异兽,依旧神色平静,只是微微颔首,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清冷的声音回答道:“旋龟尊者,晚辈涂山瑶,欲渡弱水,前往对岸追查要事,恳请尊者行个方便,载我等一程。”
旋龟那金黄色的眼睛眯了眯,目光又扫向涂山瑶身后的陆仁和煤球。在看到陆仁这个毫无灵力波动的“两脚兽”时,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而在看到煤球时,那诧异变成了几分探究。
“唔…还有一个凡俗人族,和一只…嗯?祸斗的幼崽?倒是稀罕的组合。”旋龟的声音依旧嘶哑缓慢,“这小祸斗,气息微弱,血脉却是不假。”它似乎对煤球很感兴趣。
就在这时,煤球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再加上旋龟看起来似乎没有恶意(至少没像肥遗那样首接攻击),它忍不住挣脱陆仁的手,凑到河边,对着旋龟那巨大的、湿漉漉的、覆盖着鳞片的鸟首虺尾,好奇地“噗”一下,喷出了一朵小小的、颤巍巍的橘黄色火苗…
它想试试这大乌龟怕不怕火?或者只是单纯的…打招呼?
“煤球!不可!”陆仁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心脏停跳!这可是能横渡弱水的上古异兽!万一被惹怒了…
然而,那朵小火苗还没碰到旋龟,就被弱水河畔浓郁的死寂气息和旋龟自身散发的厚重水汽瞬间湮灭了,连个火星都没溅起来。
旋龟低下头,那双锐利的金黄色眼睛盯着煤球,并没有动怒,反而似乎觉得有点意思,发出了几声更加沉闷的、如同石头摩擦般的“笑声”:“呵呵…小家伙,胆子不小。你这点小火苗,在这弱水之上,连给老夫挠痒痒都不够。”
煤球见自己的“攻击”无效,又被旋龟盯着,吓得“呜”一声,连滚带爬地缩回陆仁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偷偷打量。
陆仁赶紧一把将它捞起来,死死捂住它的嘴,对着旋龟连连道歉:“尊者恕罪!小家伙不懂事,绝无冒犯之意!”
旋龟摆了摆那巨大的虺尾,搅动起一片弱水波澜,嘶哑道:“无妨。幼崽天性如此。罢了,看在这小祸斗还有几分趣味的份上,也看在涂山氏的面子上,老夫便载你们一程。”
它缓缓挪动庞大的身躯,将那如同小岛般的背甲靠近岸边:“上来吧,坐稳了。弱水凶险,河底并不太平,莫要乱动,更莫要探身触碰河水。若被弱水沾身,老夫也救不得你们。”
陆仁大喜过望,连忙抱着煤球,小心翼翼地爬上旋龟那宽厚如山、布满湿滑苔藓和水渍的背甲。龟甲冰凉坚硬,面积巨大,足以容纳数十人站立。
涂山瑶也轻盈地跃上龟甲,选了一处相对干燥平坦的位置,静静站立,衣袂飘飘,仿佛站在自家后花园。
“都坐稳了。”旋龟嘶哑地提醒一声,然后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移动,向着弱水对岸游去。
弱水果然名不虚传。旋龟游动时,身下的墨黑色河水没有任何浮力感,反而传来一股巨大的、向下拖拽的吸力,仿佛水下有无数只手在拉扯。河水粘稠沉重,旋龟游动的速度并不快,却异常平稳,仿佛它并非在游泳,而是在某种无形的轨道上滑行。周围死寂一片,只有旋龟破开水流时发出的沉闷哗啦声。
陆仁紧紧抱着煤球,坐在冰凉的龟甲上,一动不敢动,生怕掉下去。他低头看向身侧的弱水,那墨黑色的水面近在咫尺,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深渊和秘密,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他甚至能看到水面下偶尔掠过的一些巨大而模糊的阴影,形态怪异,散发着不祥的气息,但都忌惮于旋龟的存在,不敢靠近。
旋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一边游动,一边用那嘶哑的声音缓缓说道:“弱水之下,沉睡着不少古老的存在,也有一些被放逐的凶物。近来…哼,确实不太平,有些东西似乎被惊动了,蠢蠢欲动。”
涂山瑶闻言,眸光一闪,轻声问道:“尊者可知缘由?”
旋龟沉默了片刻,巨大的头颅微微摆动:“说不清。只觉得这弱水,死寂之中,多了几分躁动。或许与上游传来的某些…混乱气息有关。你们要去对岸,自己小心吧。”
上游?混乱气息?陆仁心中一动,上游不正是他们要去的东北方向吗?难道真的和建木的失衡有关?
渡河的过程缓慢而压抑,仿佛时间都被弱水的沉重所拉长。不知过了多久,对岸黑黢黢的、更加陡峭荒凉的山崖轮廓终于清晰起来。
当旋龟那庞大的身躯终于触碰到对岸坚实的土地时,陆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和涂山瑶依次跳下龟背。
涂山瑶再次向旋龟行礼:“多谢尊者。”
旋龟嘶哑地回应:“不必。狐族小丫头,好自为之。还有那个小祸斗…有点意思,希望下次见面,你的火能旺点。”它似乎对煤球格外关注。
说完,它那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弱水之中,消失不见,河面再次恢复了死寂。
站在弱水对岸,回望那墨黑色的死亡之河,陆仁心有余悸。这次渡河经历,不仅让他见识了山海世界的又一重神秘与危险,也让他对涂山瑶的能力和人脉(兽脉?)有了新的认识。同时,旋龟那句“近来不太平”和“上游混乱气息”,如同警钟,提醒着他前路的未知与艰险。
新的征程,在弱水之畔,正式踏上了更加未知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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