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了帝江所在的混沌山谷，前方的道路似乎变得顺畅了一些。空气中那股令人不安的躁动能量略有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静谧的气息。他们进入了一片生长着奇异果木的林地。这里的树木并不高大，但枝干虬结苍劲，叶片呈现出银灰色，上面有着天然的、如同文字般的脉络。树上挂满了一种拳头大小、形状类似桃子、却散发着淡淡檀香和智慧光泽的乳白色果实。
“此地气息澄澈，这些‘知慧果’有微弱启迪灵智之效，通常由一些喜好思辨的异兽守护。”涂山瑶打量着西周，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看来，我们接近狌狌的领地了。”
果然，没走多远，前方的林间空地上，出现了一群猿猴模样的生物。它们体型与寻常猿猴相仿，但通体覆盖着灰白色的柔软毛发，最奇特的是它们那对硕大、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招风耳，在阳光下几乎半透明。它们或蹲或挂在树枝上，手里都拿着那种乳白色的“知慧果”，一边慢条斯理地啃食，一边用那双充满狡黠与审视光芒的眼睛，盯着闯入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
【目标锁定：狌狌（形似禺，白耳，伏行人走）特性：善辩，知晓过去，逻辑严谨（自认），喜以难题考较过路者。危险等级：极低（物理），中（精神折磨）。备注：山海界第一杠精天团！知识储备未知，但诡辩能力MAX！宿主保重！(￣▽￣\*)ゞ】
系统这次的信息倒是出奇的准确和…人性化。
一只体型稍大、看起来像是首领的狌狌，从树上一跃而下，像人一样首立行走（虽然姿势有些滑稽），挡在了路中央。它用爪子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故作高深地开口，声音尖细却带着一种老学究般的拿腔拿调：
“止步，远来的旅者。此路通幽，亦通理。欲从此过，需先明理。吾等有几个小小的问题，欲向二位（它看了一眼涂山瑶和陆仁，自动忽略了煤球）请教。若能答得令我等着满意，自当放行。若不然…呵呵，便请原路返回，或留于此地，与吾等论道千年。”
它身后那群狌狌立刻发出“吱吱喳喳”的附和声，一个个挺起胸膛，摆出智者的姿态，眼神中充满了看好戏的期待。
涂山瑶眉头微蹙，她虽知识渊博，但也知道这些狌狌极擅言辞，纠缠起来没完没了，而且它们的问题往往刁钻古怪，不按常理出牌。她清冷开口：“我等有要事在身，无心辩论，还请行个方便。”
那狌狌首领摇了摇它那对大耳朵，慢悠悠地道：“急事？世间万事，莫过于明理重要。理不明，行再远亦是迷途。仙子何必急躁？”
看来避不开了。陆仁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有些躁动的煤球往身后挡了挡，对狌狌首领道：“请问吧。”他知道，面对这种“文化人”，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狌狌首领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清了清嗓子，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请问，这世间，是先有那能孵出鸡的蛋，还是先有那能生下蛋的鸡？”
经典的“鸡生蛋，蛋生鸡”问题！这个问题困扰了无数哲学家和科学家！
涂山瑶闻言，沉吟片刻，试图从生命演化、阴阳化生的角度进行阐述，引经据典，言辞精妙。然而，她每说一点，那狌狌首领总能立刻找到逻辑上的细微漏洞或者记载中的不同说法进行反驳。
“仙子此言差矣，《南山经》有载‘有鸟焉，其状如鸡，五彩而文，名曰凤凰’，可见鸡凤同源未必…” “阴阳化生固然有理，然则第一对阴阳从何而来？此乃无穷回溯之谬也…” “仙子所言‘混沌初开，生命始萌’，敢问混沌未开之前，又是何物？”
涂山瑶知识虽广，但论起抠字眼、钻牛角尖、玩逻辑游戏，显然不是这群以辩论为乐的狌狌的对手。她的解释被驳得支离破碎，虽然依旧保持着清冷姿态，但眼神中己隐隐有了一丝不耐。
其他狌狌见状，更是兴奋地“吱吱”叫好，围着涂山瑶七嘴八舌地提出更多刁钻问题，什么“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是否可能？”、“奔跑的阿基里斯能否追上乌龟？”、“请定义何为‘存在’？”…问题一个比一个抽象，一个比一个坑爹。
涂山瑶被一群狌狌围着，如同被一群苍蝇嗡嗡围攻，虽然这些苍蝇不咬人，但极其烦人。她周身寒气微涌，显然己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陆仁在一旁看得分明，知道涂山瑶的路子走不通了。这些狌狌要的不是标准答案，而是辩论的过程和乐趣，甚至是看到对方被问倒的窘迫。他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大学时选修的逻辑学和一些哲学悖论，以及网络上那些“诡辩”与“反诡辩”的段子。
是时候祭出现代逻辑学和“杠精”对抗“杠精”的魔法了！
就在一只狌狌得意洋洋地再次抛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并准备欣赏涂山瑶无言以对的姿态时，陆仁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冷静：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个语言陷阱。”
所有狌狌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来，连那只正在“围攻”涂山瑶的狌狌也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陆仁。
狌狌首领挑了挑眉（如果它有眉毛的话）：“哦？陷阱？愿闻其详。”
陆仁不慌不忙，开始运用逻辑工具：“你们的问题，预设了‘鸡’和‘蛋’这两个概念是绝对清晰、界限分明的。但请问，什么是‘鸡’？什么是‘蛋’？是外形？是基因？还是某种我们赋予的定义？”
他顿了顿，继续道：“从生命演化的角度看，根本不存在一个瞬间，一个非鸡的生物生下了一个绝对的鸡蛋。演化是连续的，是基因缓慢累积变异的过程。在那个漫长的过渡阶段，存在着无数‘似鸡非鸡，似蛋非蛋’的生物形态。你们强行用‘鸡’和‘蛋’这两个离散的概念，去切割一个连续的过程，这本身就是犯了‘概念偷换’和‘范畴错误’的逻辑谬误。”
狌狌们听得一愣，大耳朵微微抖动，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角度的反驳。
陆仁乘胜追击，祭出了归谬法：“按照你们的逻辑，我也可以问：是先有‘狌狌’，还是先有‘狌狌的祖先’？如果先有狌狌，那狌狌从何而来？如果先有祖先，那祖先难道不是狌狌吗？这岂不也是无限回溯？”
狌狌首领张了张嘴，一时语塞。其他狌狌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陆仁不给它们思考的时间，立刻转向另一个问题：“还有那个‘一尺之棰’的问题。你们假设了空间可以无限分割，对吧？”
一只狌狌立刻点头：“然也！万物皆可分！”
陆仁微微一笑：“那么，请问，你们如何证明空间是无限可分的？你们的感官？还是某种绝对真理？根据我们那个…嗯，家乡的学说，空间和时间可能存在最小的、不可再分的单元，叫做‘普朗克尺度’。在那个尺度之下，你们所谓的‘无限分割’就失去了意义。你们用一个未经证实、甚至可能错误的假设作为前提，来推导结论，这在逻辑上叫做‘乞题谬误’。”
他又看向提出“阿基里斯与乌龟”悖论的狌狌：“那个追赶问题，本质上是将一段有限的时间（阿基里斯追上乌龟的时间）无限次地分割成越来越小的区间，然后声称因为区间有无穷多个，所以时间永远走不完。这混淆了‘无限细分’与‘无限时间’的概念。无穷级数的和可以是有限的！这在我们的数学里是基本常识。你们把数学上的一个思维实验，当成了物理世界的真实，这是‘范畴错误’的又一例证。”
陆仁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一个个现代逻辑学和科学（哪怕是粗浅的）概念被他抛出来，虽然有些名词狌狌们听不懂，但那种严密的逻辑结构和指出的逻辑谬误，却让它们无从反驳！
狌狌们从一开始的好奇、到惊讶、再到困惑，最后一个个抓耳挠腮，那对标志性的大耳朵都似乎耷拉了下来。它们习惯了在传统经典和语言诡辩中打转，何曾遇到过这种降维打击般的、基于另一种思维体系的逻辑分析？
涂山瑶也惊讶地看着陆仁，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有时还会犯蠢的青年，竟然有如此清晰的思路和…古怪但有效的知识储备。她看向陆仁的眼神中，探究之意更浓。
煤球在一旁早就听得哈欠连天，它对这种“吵吵嚷嚷”的事情毫无兴趣，在意念里不停地抱怨：“...吵死了...不如吃火...主人，什么时候结束啊...果子看起来好像能吃...”
狌狌首领被陆仁一连串的逻辑炮轰弄得头晕眼花，它试图寻找陆仁话语中的漏洞，却发现对方逻辑闭环扣得极紧，而且时不时抛出几个它完全不懂的“普朗克”、“无穷级数”之类的词汇，让它有种智商被碾压的无力感。
它和同伴们“吱吱喳喳”激烈讨论了半天，最终，狌狌首领垂头丧气地（耳朵彻底耷拉下来了）走到陆仁面前，用一种带着挫败和一丝敬意的语气说道：
“此…此两脚兽言之…甚为古怪，前所未闻…然细思之，亦…亦有几分…歪理。吾等…辩不过你。”
它挥了挥爪子，身后那些同样垂头丧气的狌狌们不情不愿地让开了道路。
“你们…可以过去了。”
陆仁心中长舒一口气，脸上却保持着镇定，对狌狌首领拱了拱手：“承让。”
他拉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涂山瑶，抱起己经开始打盹的煤球，快步穿过了这片“杠精”林地。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狌狌们不甘心的、困惑的争论声： “普朗克是何方大能？” “无穷级数莫非是混沌算术？” “此子…恐怖如斯！”
涂山瑶看着身旁一脸“深藏功与名”表情的陆仁，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你…家乡的学问，都如此…奇特吗？”
陆仁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呃，一点点，一点点生活小技巧而己。”
他知道，这“逻辑的胜利”，又一次在不经意间，拉近了他与这位冰山仙子之间的距离。知识，果然是在任何世界都能通用的力量。
(http://www.220book.com/book/MWC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