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住院部走廊，只剩下应急灯的微光。林清和刚结束一台长达六小时的脑动脉瘤夹闭术，白大褂下摆还沾着消毒水的冷意，脚步虚浮地走向神外值班室，却在转角撞见了同样刚出手术室的陆时衍。
他的手术帽还没摘，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的额角，蓝色手术服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磨损了表壳的机械表——是去年医院表彰大会上，两人作为优秀医师同台领奖时，她无意间说“机械表走时准，适合心外手术掐时间”后，他第二天就换上的。
“林医生？”陆时衍的声音带着术后的沙哑，目光扫过她泛青的眼底，眉头轻轻蹙起，“刚下手术？”
林清和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着白大褂口袋里的神经反射锤——那是她的习惯，累到极致时会攥着它缓解紧绷的神经。陆时衍显然注意到了，侧身让开去路，语气是不容拒绝的温和：“我值班室有咖啡，去坐会儿？”
他的值班室比她的整洁些，办公桌上摊着几张心电图纸，边角被手指磨得发毛，上面红色标记笔圈出的波形，是今天那台复杂先心病手术的关键数据。林清和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从抽屉里拿出速溶咖啡，却没首接撕开，反而转头问：“还是只加半袋糖，不要奶？”
她愣了愣。去年冬天科室聚餐，她随口提过一句“速溶咖啡加奶会腻，半糖刚好中和苦味”，没想到他记了这么久。热水注入马克杯的声音在寂静的值班室里格外清晰，陆时衍把杯子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掌心，两人都顿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目光。
“今天那台脑动脉瘤，难度不小吧？”陆时衍靠在桌沿，拿起一张心电图纸，却没看，目光落在她握着咖啡杯的手上——她的指节因为长期握手术钳，有淡淡的薄茧，虎口处还贴着一块创可贴，是早上穿手术衣时被拉链刮破的。
“还好，”林清和喝了口咖啡，温度刚好暖到胃里，“就是患者术中血压波动大，多亏麻醉科配合。”她抬眼，看见他手里的图纸，突然笑了笑，“陆医生也还在复盘手术？”
陆时衍低头看了眼图纸，把它推到她面前，指尖点在其中一段平稳的波形上：“你看这里，术后半小时的心电曲线，和你上次给我看的‘脑电活动稳定阈值’很像。”他顿了顿，声音放轻，“我总觉得，你的神经图谱和我的心跳曲线，好像天生能对上。”
值班室的挂钟滴答作响，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林清和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像术中监测仪上偶尔出现的微小波动——她是研究神经信号的，却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的一句话，能让她的大脑皮层产生如此清晰的兴奋电位。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图纸上他点过的地方。陆时衍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喉结微滚，轻声说：“下次再遇到需要神外和心外联动的急诊，别一个人扛着，我的值班室永远留一盏灯等你。”
咖啡的热气模糊了视线，林清和抬头时，刚好撞进他眼底的温柔——那是比心电图纸上最平稳的波形更让她安心的信号，是独属于她的、来自心外医生的“神经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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