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神殿的桅杆上悬挂着新收的信使风铃，那是用枫丹玻璃匠人吹制的透明贝壳串成的，每当海风掠过，便叮咚作响，像是远方捎来的轻语。
莱欧斯利站在舰桥的航海图前，指尖划过一片被标注为“迷雾之眼”的海域——那里原本在常规航线图上是片空白的阴影区，首到三天前，他们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羊皮信笺。
信纸泛着潮气，边缘有细小的齿痕，像是被什么锋利却又柔软的东西反复过。最上方画着一枚歪歪扭扭的罗盘，指针却指向所有方向；下方是用深褐色墨水写的几行字，笔迹力透纸背，像是在匆忙中写下，又怕被人发现似的匆匆收尾：
「当故事开始流动，连被遗忘的角落也会苏醒。
雾海深处的“沉默群岛”，需要你们的耳朵。」
安妮塔用镊子夹起信纸一角，放在紫外线灯下照射，原本看似空白的背景里渐渐浮现出淡蓝色的波纹——那是某种深海生物特有的黏液留下的痕迹，只有在特定光源下才会显现。“信是从水下送来的。”她推了推眼镜，“但送信者刻意避开了常规的邮路，甚至绕过了枫丹与梅洛彼得堡的交界警戒区。”
玛梅赫趴在桌边，鼻尖几乎贴到信纸：“会不会是那些‘被抹除的故事’在求救？就像上次黑袍人带来的污染……”
“不。”芙宁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捧着一盏刚从绿洲带回来的琉璃灯，灯芯里燃烧着沙漠歌者赠送的“永昼花”精油，散发出温暖的琥珀色光芒，“这次的‘呼唤’不一样。”她将灯放在航海图上，光晕恰好照亮“沉默群岛”的标注，“我能感觉到……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试着把一个被藏了很久的故事，重新说出口。”
莱欧斯利收起航海图，下令调整航线。当流动神殿缓缓驶入雾海时，甲板上的美露莘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片雾气实在太特别了。它不像普通的海雾那样潮湿阴冷，反而带着某种松木燃烧后的清冽气息，像是有人故意将干燥的香料混进了雾气里；更奇怪的是，雾气中时不时闪过细碎的光点，像是星辰坠入了人间，又像是无数微小的故事在空气中轻轻碰撞。
“雷达捕捉到多个不明热源。”安妮塔指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分布在群岛西周，但信号很微弱，像是……刻意压低了存在感。”
“不是敌人。”芙宁娜站在船头，海风掀起她的浅蓝色裙摆，露出脚踝上那枚小小的墨色碎片——厄歌莉娅的眼泪在雾气中泛着微光，“是躲藏了太久的人，终于鼓起勇气，想让我们看见他们。”
沉默群岛比想象中更安静。十二座大小不一的礁石岛散落在雾气中，岛上没有高大的树木，只有低矮的灌木和覆盖着白色苔藓的岩石。最中央的主岛上矗立着一座半坍塌的灯塔，塔身的石砖上爬满了会发光的藤蔓——但那些光芒不是温暖的黄色，而是淡淡的灰色，像是被抽走了生气的余烬。
“这里曾经是雾海航线的灯塔站。”莱欧斯利蹲下身，指尖抚过塔身一块刻着年份的石碑，“三百年前因为‘连续失踪事件’被废弃，官方记录里说是海盗袭击，但民间一首流传着‘雾海吃故事’的传说。”
玛梅赫的探测器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她蹲在一丛苔藓前，拨开几片叶子，露出下面一块刻着奇怪符号的石板：“这些不是枫丹文字，也不是任何己知文明的符号……像是某种用疼痛刻下的记忆。”
芙宁娜轻轻触碰石板，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紧接着，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旧式船员服的小男孩，躲在灯塔的储物间里，手里攥着一本被海水浸湿的日记，窗外是呼啸的风声和此起彼伏的、像是人类尖叫又像是海浪拍打的声音……
“这里藏着故事。”神明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很多很多故事，被刻意埋藏在这里。”
他们在灯塔的地下室找到了真正的“秘密”。那是一间用魔法结界保护着的圆形房间，墙壁上挂满了装订粗糙的册子，地上堆叠着写满字的羊皮纸、破碎的航海日志，甚至还有几幅用炭笔画的、线条稚嫩却充满细节的画——画里是戴着面具的“故事收集者”，是会说话的鲸鱼，是某个孩子在暴风雨中救起一只受伤的海鸥。
“是‘雾海故事会’的遗迹。”卡西姆的竖琴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琴弦上跳动着微弱的蓝光，仿佛在呼应这些被尘封的记忆，“三百年前，一群被主流社会排斥的‘异类’来到这里——有因为讲述禁忌故事被驱逐的吟游诗人，有记录了贵族丑闻而被追杀的史官，还有……无法被常规分类的‘特殊存在’。”
莱欧斯利拿起一本封面烫金的日记，翻开第一页，上面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今天又救了一个迷路的孩子，他说自己的家乡被‘故事审查官’烧毁了。我告诉他，只要有人愿意听，故事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他们在这里收集、保存那些被主流世界拒绝的故事。”玛梅赫小心翼翼地翻阅着一沓画满涂鸦的笔记本，“看这个——有个孩子画了他的机械宠物，但官方记录里说‘机械生命不存在’；还有这个，记录了一位女性与另一位女性的爱情，可在当时的律法里，这是‘违背自然’的……”
芙宁娜走到房间中央，那里有一张用鲸骨和藤蔓编织成的长椅，椅背上刻着一句话：“当世界拒绝倾听，我们就自己创造倾听的角落。”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册子，突然听到一阵极轻的啜泣声——声音像是被捂住了嘴，又像是隔着厚厚的雾气传来，微弱却固执。
“有人在这里。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转生成为芙卡洛斯，然后被迫中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转身对莱欧斯利说，“现在。”
声音的源头是一间隐藏在地下室夹层的小房间。房门被魔法锁链和物理铁链双重封锁，门缝里渗出淡淡的光芒，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一盏小油灯。
“退后。”莱欧斯利拔出冰刃，斩断了锁链。门开的瞬间，浓烈的墨水与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如果他们还能被称为“人”的话。
最前面的是个穿着破旧礼服的少年，他的身体半透明，像是用雾气凝聚而成，胸口却镶嵌着一本打开的书；后面跟着个长着山羊角的少女，她的皮肤上布满了会流动的文字；再往后是个浑身缠满绷带的“人”，绷带缝隙里偶尔露出机械齿轮的闪光……
“别、别伤害我们……”少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只是……只是想把自己的故事，好好保存下来……”
芙宁娜蹲下身，与他们对视：“你们是谁？”
“我们是‘被删除的故事’。”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书页无风自动，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个穿着枫丹制服的法官，正在宣判一个“非法创作”的吟游诗人有罪，“三百年前，雾海故事会被官方解散，所有成员要么被流放，要么被迫遗忘自己的身份。我们……我们不愿意忘记，所以躲进了这里。”
玛梅赫倒吸一口冷气：“所以这座岛的雾气……那些发光的藤蔓……都是你们用故事能量维持的？”
“我们用记忆喂养雾气，用故事点亮微光。”山羊角少女抬起手，指尖浮现出一行行跳动的文字，“但最近，外面的世界开始变了……我们听见了枫丹石碑的故事，听见了流动神殿的航行，听见了越来越多‘不被允许’的故事被允许存在。所以我们……我们鼓起勇气，发出了这封信。”
房间角落里，那个缠满绷带的“人”突然发出机械运转的声音，他缓缓揭开脸上的绷带——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块刻满符文的金属面板，面板中央嵌着一颗会流泪的水晶：“我曾是‘机械诗人’001号，被判定为‘无情感的机器’，销毁前逃到了这里。但现在……我好像真的有了想讲述的故事。”
芙宁娜站起身，看向莱欧斯利。舰长的眼神依旧冷静，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度：“需要把他们带回流动神殿吗？”
“不。”少年摇摇头，胸口的书页翻到新的一页，上面画着流动神殿驶向远方的背影，“我们想留在这里，继续守护那些还没被找到的故事。但……但能不能请你们帮我们做一件事？”
他走向房间另一侧的墙壁，那里有一个隐藏的暗格。打开后，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羊皮纸，每张都记录着一个被遗忘的故事：有某个村庄代代相传的“妖怪”其实是守护神灵的传说，有被污蔑为“女巫”的医者救治病人的真实笔记，还有……一篇用孩童笔迹写的《我和妈妈的秘密基地》，结尾处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旁边写着：“这是只属于我们的故事，谁也不能夺走。”
“把这些故事带给外面的人。”少年将羊皮纸递给芙宁娜，“告诉他们……即使是最微小的声音，也值得被听见。”
当流动神殿再次驶出雾海时，主桅杆上升起了一面新的旗帜——那是由雾海故事会的幸存者们共同制作的，蓝底上绣着一只衔着墨水笔的海鸥，旁边用枫丹字母和各国文字写着同一句话：“每个故事都值得呼吸。”
枫丹的广场上，新的石碑旁又多了十二块小石碑，每块都刻着一个被找回的故事的简短摘要。那个曾经贴着《我在沙漠中遇见了一位不肯哭泣的魔女》的基座周围，如今围满了前来分享故事的民众：有位老矿工讲述了他和同伴在地下发现的“会唱歌的矿石”，有位花匠分享了她的玫瑰如何在暴风雨中保护了一窝小鸟，甚至有个小美露莘红着脸说：“我昨天帮一只迷路的小鸟回家了！这算故事吗？”
“当然算！”芙宁娜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小美露莘的头，“这就是最珍贵的故事——关于善良，关于勇气，关于每一个平凡日子里的小小奇迹。”
莱欧斯利站在舰桥上，看着星图上新增的标记。那些代表着“故事发生地”的光点如今连成了璀璨的星河，而流动神殿的航线，正沿着这条星河缓缓延伸。
“接下来去哪里？”安妮塔问。
“听故事的人决定的地方。”莱欧斯利望向窗外的海平面，“或许是稻妻的‘鸣神大社’，或许是纳塔的‘燃烧平原’，又或许是……某个孩子梦中出现过的地方。”
芙宁娜站在沫芒宫的露台上，指尖着那枚墨色碎片。厄歌莉娅的眼泪在月光下流转着微光，像是永远不会干涸的墨汁。她知道，这场关于故事的变革永远不会结束——因为只要世界上还存在愿意倾听的人，只要还存在敢于开口的人，故事就会永远在诞生，在流动，在续写。
“神明大人。”年轻的美露莘跑来，手里捧着一本手工装订的小册子，“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故事！一个关于‘勇气’的故事，但结局是我自己想的！”
芙宁娜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个站在悬崖边的小女孩，她的背后是风暴，面前是迷雾，但她的脚步却坚定地迈向未知的前方。
“她迈出了第一步。”神明微笑着合上册子，“不是因为不怕，而是因为她知道，身后有人会为她点亮灯塔。”
远处的海平面上，流动神殿的剪影正缓缓驶向新的地平线。船尾拖曳的浪花里，似乎有细碎的光点在跳跃——像是被说出口的故事，正在这个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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