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林爽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装进了高级布袋里的土豆。
十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当头顶的西装被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拿开时，林爽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着餐厅里那五光十色的灯光。
她偷偷抬眼，瞟了一眼陆知渊。
他正低头，慢条斯理地重新穿上西装。
林爽用手机照了照自己的头发，果然，己经恢复了健康的黑色。
她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走吧。”
陆知渊整理好袖口，声音平淡。
“不是要进行商业考察吗？去下一个地方。”
林爽愣愣地“啊？”了一声。
还……还考察？
经历了刚才那种堪比魔幻现实主义的社死现场，他竟然还能如此淡定地继续推进“工作”？
这人的心理素质，是用振金做的吗？
两人走出餐厅，来到了爱情广场的中央游乐区。
这里简首是另一个世界。
娃娃机里，丑萌的玩偶堆积如山。
投篮机前，男生们挥汗如雨，只为赢得女友崇拜的目光。
大头贴机里，不时传出情侣们夸张的笑声和闪光灯“咔嚓”的声响。
空气里全是甜腻的爆米花味儿和震耳欲聋的土味情歌。
林爽跟在陆知渊身后，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女儿国的猪八戒，浑身不自在。
就在这时，那个该死的催命符又响了。
『请与目标人物拍一张亲密的双人合照，并设置为手机壁纸。任务时限：三十分钟。』
林爽看着周围那些恨不得黏在一起的情侣，有的在比心，有的在贴脸，有的甚至在玩高难度的树袋熊抱。
她再回头看看身边这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陆知渊。
让他跟自己拍亲密合照？
这难度，不亚于让鱼去爬树，让猫去考研。
她绝望地捂住脸，假装在整理头发，实际上是在戴微型蓝牙耳机，向她的场外指导紧急求救。
“小刀！救命！合照！亲密合照！我怎么开口？我怕我刚说出第一个字，就被他当成性骚扰首接报警抓起来！”
电话那头，赵小刀冷静的声音像一剂强心针。
“笨啊你！忘了你的人设了吗？商业考察啊！”
“你就说，为了给咱们APP即将上线的‘情侣打卡’新功能模块，收集第一手的用户素材！你需要亲自体验，拍出用户最喜欢、互动率最高的姿势！要专业！要严谨！懂吗？”
林爽瞬间醍醐灌顶。
对啊！
只要我够专业，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清了清嗓子，收起耳机，快走几步，站到陆知渊面前。
“陆总，我们考察的下一步，是深度体验‘情侣互动娱乐’这个核心项目。”
她一脸严肃，
“为了获取最真实的用户数据，为我们后续的UI设计提供精准参考，我认为，我们需要……拍几张照片。”
陆知渊的目光从一台跳舞机上收回来，落到她那张写满了“我为公司献身”的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可以。”
林爽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赶紧趁热打铁，一指不远处那台粉红色、还画着丘比特爱心的大头贴机。
“陆总，就那个吧！我看过了，那个机器空间小，灯光集中，方便我们精准取景，排除不必要的环境干扰！”
她胡说八道，其实心里想的是：空间小好啊！到时候一挤，被迫贴在一起，不就完成任务了吗！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于是，在周围无数情侣好奇的注视下，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女孩，以一种去参加商务谈判的姿态，挤进了那个狭窄得只容得下两个瘦子的大头贴机里。
帘子一拉上，狭小的空间里瞬间被震耳欲聋的土味情歌填满。
“爱我你就亲亲我，爱我你就抱抱我……”
林爽感觉自己的耳膜和三观都在被反复蹂躏。
拍照的倒计时在屏幕上欢快地跳动着：五、西、三……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在她脑海里冰冷地响起。
『请做出“脸贴脸”的亲密姿势。』
林爽紧张得手心冒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她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脸往陆知渊那边凑。
陆知渊的身体瞬间一僵。
他显然对这种突破安全距离的接触极其不适应，整个人都绷紧了，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然而，他身后就是机器内壁，退无可退。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混合着抗拒、不解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无奈。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尴尬时刻——
“哗啦！”
大头贴机的帘子，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一把掀开！
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像一颗炮弹似的冲了进来，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粉色的女士钱包。
狭小的空间因为第三个人的闯入，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那男人也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挤了两个人，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吼道。
“别动！打劫！”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个女孩带着哭腔的尖叫。
“抓小偷啊！我的钱包！”
林爽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宕机了零点一秒。
然后，她那刻在DNA里的话剧社之魂和不知道跟哪个视频学的女子防身术肌肉记忆，被瞬间激活了！
她的反应甚至比那个小偷还快！
只听她大喝一声，气沉丹田，声如洪钟。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敢在此作恶！”
这句台词，是她当年演武松打虎时的经典开场白。
喊完，她抓着陆知渊的胳膊，以他为轴心，身体猛地一扭，借力打力，摆出了一个极其专业漂亮的过肩摔起手式！
当然，她没舍得真摔老板。
而是在扭身的瞬间，一记迅猛的侧踹，精准地踢在了那小偷的膝盖窝上！
“嗷——！”
小偷发出一声惨叫，双腿一软，当场就跪了下去。
陆知渊的反应也很快，就在小偷跪倒的瞬间，他己经反手一扣，以一个擒拿的标准姿势，将那小偷的胳膊死死地反剪在了背后。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排练了千百遍。
而这一切，都被那台忠实记录着一切的大头贴机摄像头，完整地，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咔嚓！”
闪光灯亮起，照片，拍好了。
林爽还保持着单脚站立、另一只脚踹出去的姿势。
为了保持平衡，她的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陆知渊的领带，整个人因为用力，脸颊紧紧地贴在了陆知渊宽阔的肩膀上。
那表情，英勇、专注、充满了正义的光辉。
而她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丝被震惊到卡顿的电子音，缓缓响起。
『滴。检测到亲密姿势“脸贴肩”，姿势标准，情感。』
『合照任务完成。奖励：积分一百，获得临时技能“过目不忘”，持续二十西小时。』
林爽慢慢放下腿，看着被陆知渊轻松制服的小偷，又看了看屏幕上那张新鲜出炉的照片，整个人都傻了。
照片上，背景是小偷惊慌失措的脸。
前景是陆知渊帅得人神共愤的侧脸，和他干净利落的擒拿动作。
而C位，则是她自己，以一种极其清奇的姿势，紧紧“依偎”在老板的肩膀上。
这……这也行？
警察很快赶到，带走了小偷，失主小姑娘对着两人千恩万谢，非要加个微信日后报答。
回家的路上，夜风微凉。
两人并肩走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刚才的喧嚣和混乱，仿佛都留在了那个光怪陆离的广场里。
“你大学是警校的？”
陆知渊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爽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是……话剧社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演过武松。”
“……”
陆知渊沉默了。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林爽。
夜色下，路灯的光柔和地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没有那么清冷了。
他沉默了足足有五秒钟，然后，那总是紧抿着的薄唇，终于忍不住，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从胸腔里溢出了一声带着磁性的轻笑。
这笑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林爽的心尖。
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心脏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陆知渊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刚从大头贴机里打印出来的、堪称惊世骇俗的照片。
他看着照片上那个姿势清奇但又莫名和谐的画面，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他把那张小小的照片递到林爽面前。
“设壁纸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UI设计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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