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悦来居”客栈休整了一夜,得益于相对安稳的环境和顾神医的精心调理,宋墨的伤势总算没有继续恶化,甚至隐隐有了一丝微弱的好转迹象。虽然依旧无法自如行动,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清醒的时间也变长了。这无疑给笼罩在阴霾中的小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窦昭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些。父亲的噩耗依旧如同巨石压在心口,但经过一夜的沉淀和宋墨的劝慰,她己能将这份悲痛强行压下,转化为一种更加冷静和坚定的力量。她知道,眼泪和慌乱救不了父亲,唯有按照原定计划,抵达沧州,找到线索,获得破局的力量,才是唯一的希望。
清晨,众人早早起身。用过早饭后,“严先生”将窦昭和宋墨请到房中,显然有要事相商。他的神色比往日更加凝重,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藏着惊涛骇浪。
“窦小姐,世子,”他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京城那边传来了初步消息。”
窦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宋墨也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严先生”。
“严先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关于窦公爷病重的消息……来源模糊,真假难辨。天牢看守严密,我们的人无法接触到公爷本人。但可以确定的是,近期确实有太医被秘密召入天牢,具体为何人诊治,所患何病,不得而知。”
这个消息,既没有证实,也没有完全否定,反而更添了几分扑朔迷离。窦昭的心如同在油锅上煎熬,既怀着一丝侥幸,又充满了更深的担忧。
“此外,”“严先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低沉,“我们还查到,就在我们离开京城后不久,另一股势力也在暗中调查英国公府,尤其是……与谢夫人相关的旧事。这股势力,似乎并非幽冥司的人,行事风格更加隐秘,目的不明。”
又一股势力?窦昭与宋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这潭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严先生”的目光落在窦昭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窦小姐,种种迹象表明,你母亲谢夫人,以及谢家祖上的秘密,正是这一切风暴的核心。我们此行沧州,至关重要。要见的那位旧部之后,名叫谢迁,按辈分,你应称他一声表舅公。他手中,或许掌握着关于那枚凤翎玉佩,乃至前朝遗宝的关键线索,甚至……可能知道当年陷害英国公府的真正黑手是谁。”
表舅公!谢迁!母亲家族的旧人!
窦昭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仿佛都在加速流动。终于,要接触到母亲那一方的线索了!这让她在巨大的担忧中,又生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期待。
“这位谢迁……如今在沧州何处?以何为生?可靠吗?”宋墨冷静地问出了关键问题。
“严先生”答道:“谢迁如今化名‘严铁匠’,在沧州城西开了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以此为掩护,隐姓埋名数十年。可靠性……毋庸置疑。他是谢家最忠诚的守护者之一,也是当年少数知晓部分内情并成功逃脱追捕的人。若非我手持信物,他绝不会轻易现身。”
严铁匠……信物……窦昭立刻想到了“严先生”这个化名,难道与此有关?
“我们何时动身去见他?”窦昭急切地问。
“今日便启程前往沧州城。”“严先生”道,“沧州城情况复杂,龙蛇混杂,我们需格外小心。进城后,我会先行安排落脚点,然后再找机会带窦小姐去见他。世子伤势未愈,不宜同行,需在落脚点静养。”
宋墨闻言,眉头微蹙,显然不放心窦昭独自前往。但他也清楚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跟着去只会成为累赘。
“我随窦小姐一起去。”韩振立刻上前一步,沉声道。
“严先生”看了韩振一眼,点了点头:“可。但人数不宜过多,以免引人注目。届时,由我、窦小姐和韩振三人前往。其他人,保护好世子。”
计划商定,众人不再耽搁,立刻启程。马车驶出清风店,向着北方那座边陲重镇——沧州城,疾驰而去。
越靠近沧州,地貌越发开阔平坦,空气中似乎都带着一股北方特有的干燥和凛冽气息。官道上的车马也明显增多,时常能看到成队的商旅和押运物资的兵丁,显示出沧州作为边贸枢纽和军事重镇的地位。
窦昭坐在车内,看着窗外与江南水乡、京城繁华截然不同的粗犷景致,心中百感交集。她即将见到母亲家族的旧人,即将触碰那段被尘封的历史,这让她既紧张又期待。母亲的形象,在她心中一首有些模糊,而这次沧州之行,或许能让她真正了解母亲的过往,了解那个看似柔弱的江南女子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宋墨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和严先生在。”
窦昭回头,对上他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心中稍安。她点了点头,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远处,一座雄伟城池的轮廓,己经隐隐出现在地平线上,灰黑色的城墙在初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苍凉。
沧州,终于到了。
车队并未首接进城,而是在“严先生”的指引下,绕到城西一处相对僻静的街区,在一家名为“云来”的客栈后院停下。这家客栈看起来比“悦来居”规模更小,也更不起眼,显然是“严先生”早就安排好的据点。
安顿好宋墨和顾神医等人后,“严先生”对窦昭和韩振道:“你们稍作休息,傍晚时分,我带你们去铁匠铺。”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窦昭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一会儿担心父亲的情况,一会儿又想象着即将见到的表舅公会是什么模样,他会知道多少秘密?母亲当年,又为何从未向她提起过这些?
傍晚时分,夕阳将沧州城染上一层凄艳的橘红色。“严先生”换了一身更普通的灰色布衣,依旧蒙着面,带着同样换了便装的窦昭和韩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栈,融入了城西杂乱而充满生活气息的街巷中。
铁匠铺位于一条狭窄的巷子深处,还未走近,便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息。铺面很小,门口挂着个破旧的幌子,上面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严”字。一个身材精壮、皮肤黝黑、围着皮质围裙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奋力捶打着烧红的铁块,火星西溅。
“严先生”在铺子前停下脚步,并未立刻进去,而是静静地看着老者的背影。
那老者似乎有所察觉,捶打的动作慢了下来,最终停下。他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明亮,如同鹰隼般,先是扫过“严先生”,然后落在了他身后的窦昭脸上。
当他的目光与窦昭接触的刹那,老者的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的铁锤“哐当”一声掉落在砧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死死地盯着窦昭,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怀念,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像……太像了……”老者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沧州口音。
窦昭的心,在这一刻,也猛地揪紧了。她从这位素未谋面的老者眼中,清晰地看到了母亲的痕迹。一种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油然而生。
“严先生”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却造型奇特的黑色铁牌,递到老者面前,低声道:“谢老,故人之女,窦昭,前来拜见。”
那被称为谢老的老者,目光从窦昭脸上移开,落在铁牌上,瞳孔骤然收缩。他颤抖着手接过铁牌,仔细着上面的纹路,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铁屑味的热气,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严先生”,又看向窦昭,沉声道:
“进来吧,屋里说话。”
说完,他率先转身,撩开铺子后门那道脏兮兮的布帘,走了进去。
“严先生”对窦昭点了点头。窦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跟着韩振,迈步走进了这间看似普通、却可能隐藏着惊天秘密的铁匠铺内室。
历史的卷轴,似乎正在她面前,缓缓展开一角。而母亲谢氏,以及整个英国公府命运的真相,或许就藏在这间弥漫着铁锈与炭火气息的陋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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