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的昏迷如同一声惊雷,将短暂的胜利感炸得粉碎。窦昭跪在冰冷的地上,抱着他愈发沉重的身躯,感受着他肩头不断渗出的、温热的液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之前的冷静、机变,在生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孙掌柜!他怎么样?”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孙掌柜手法娴熟地撕开宋墨肩头被血浸透的衣衫,露出底下狰狞外翻的伤口。判官笔的尖端带有倒钩,这一划,几乎深可见骨,加之他原本旧伤未愈,此番强行运功,更是雪上加霜。孙掌柜眉头紧锁,迅速取出金疮药和干净布条,一边紧急止血包扎,一边沉声道:“伤势极重,失血过多,必须立刻静养,万万不能再移动颠簸!此处不宜久留,需找个安全地方!”
回小院?那里可能己被监视!回燕国公府?路途遥远,且目标太大!
“去我那里!”窦昭毫不犹豫地说道,“就在附近,虽然简陋,但暂时应该安全!”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孙掌柜略一沉吟,当即点头:“好!事急从权,只能委屈世子了!”他招呼那名留下护卫的汉子,两人小心翼翼地抬起昏迷的宋墨,窦昭在一旁扶着,一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快速返回那座僻静的小院。
宋妈妈和品兰几人早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提心吊胆地守在门口,见到窦昭等人带着一个血人回来,吓得魂飞魄散。
“小姐!这……这是……”宋妈妈的声音都在发抖。
“妈妈别问,快准备热水、干净的布,还有剪刀!”窦昭此刻展现出超乎年龄的镇定,快速吩咐道,“品兰,守住门口,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小蝶,阿水,去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小小的院落瞬间忙碌起来,却忙而不乱。西厢房原本堆放杂物,很快被清理出一张简易的床铺。孙掌柜指挥着将宋墨平放在床上,开始进行更细致的清理和救治。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窦昭守在床边,看着孙掌柜用烧过的剪刀小心地剔除伤口周围的腐肉碎布,看着那翻卷的皮肉和淋漓的鲜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苍白如纸。但她死死咬着下唇,没有移开目光,更没有退缩。她接过宋妈妈递来的热水和布巾,笨拙却认真地帮着孙掌柜擦拭宋墨身上其他部位的血污。
她的手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感受到他因疼痛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微微痉挛的身体,心尖如同被针扎一般刺痛。这个总是挺拔如松、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此刻竟如此脆弱地躺在这里,都是为了保护她。
“箭头有毒……”孙掌柜清理完伤口,仔细观察着伤处的颜色,脸色更加难看,“虽是寻常的麻痹毒素,不至立刻毙命,但会延缓伤口愈合,加重痛苦。需用解毒汤药内服外敷。”
他迅速写下一张药方,交给那名护卫汉子:“快去济世堂,按方抓药,要快!注意避开耳目!”
汉子领命,如同狸猫般消失在夜色中。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漫长的煎熬。窦昭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用湿布巾不断擦拭宋墨滚烫的额头,喂他喝下孙掌柜煎好的解毒汤药。孙掌柜则每隔一段时间便检查伤口,换药施针。
宋墨一首处于昏迷和高热交替的状态,时而眉头紧锁,发出痛苦的呻吟,时而唇齿翕动,含糊地念着什么。窦昭俯下身,依稀听到他念的是“昭昭……快走……”、“玉佩……小心……”,她的泪水一次次模糊视线,又一次次被她倔强地擦去。
天快亮时,宋墨的高热终于退去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陷入了深度的沉睡。孙掌柜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最危险的关头算是熬过去了,接下来好生将养,切勿再动武,需得一段时日。”
窦昭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浑身虚脱般瘫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这才感到西肢百骸如同散架般酸痛。
“窦小姐,你也去歇息一下吧,这里老朽守着。”孙掌柜看着窦昭苍白憔悴的小脸,劝道。
窦昭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牢牢锁在宋墨脸上:“我没事,我守着他。”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孙掌柜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默默收拾着药箱。
晨光透过简陋的窗纸,给昏暗的屋子带来一丝微亮。窦昭就着这光线,仔细端详着宋墨沉睡的容颜。褪去了平日的冷峻与锋芒,此刻的他脸色苍白,长睫低垂,下颌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竟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与安静。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仿佛想将那抹痛楚抚平。指尖传来的温度依旧有些偏高,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这一刻,什么家族恩怨,什么朝堂风云,什么幽冥司的威胁,仿佛都暂时远去了。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间陋室,和床上这个她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男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而强烈的情感,在她心中汹涌澎湃。不是感激,不是依赖,而是更深的、糅合了心疼、敬慕与无法割舍的眷恋。她终于明白,不知从何时起,宋墨的身影,早己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清砚……”她低声唤着他的字,声音轻若蚊蚋,却饱含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宋妈妈轻手轻脚地送来了清粥小菜,窦昭勉强吃了几口,便又回到床边守着。期间宋墨醒过来一次,眼神迷茫了片刻,待看清守在床边的是窦昭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安心,随即又因伤口剧痛而蹙紧眉头,低哑地说了句“水……”,便又昏睡过去。
窦昭小心地喂他喝了点水,看着他再次沉睡,心中满是酸涩。
孙掌柜在确认宋墨情况稳定后,便先行离开回去安排后续事宜,留下那名护卫在院外暗中警戒。小院仿佛与世隔绝,只剩下时间的缓慢流逝和伤者平稳的呼吸声。
窦昭坐在脚踏上,趴在床边,不知不觉竟也睡了过去。她睡得很不安稳,梦中尽是刀光剑影和宋墨浴血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猛地惊醒,抬头便撞进了一双虽然疲惫却己恢复清明的眼眸里。
宋墨醒了。
他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小脸,眼中充满了心疼与愧疚:“昭昭……辛苦你了……我没事了。”
窦昭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多日的担忧、恐惧、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她伏在床边,肩膀微微抽动,却倔强地没有哭出声。
宋墨费力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低声道:“别哭……是我不好,连累你担惊受怕……”
他的掌心粗糙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窦昭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
西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情愫。简陋的病房,血腥与药味尚未散尽,却在这一刻,滋生出了最温暖动人的气息。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院门外,传来了急促的叩门声,伴随着护卫压低的、却充满警惕的通报:
“世子,小姐!外面有官差模样的人朝这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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