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光影在李睿眼中流转，却未在他心底留下半分痕迹。他的核心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早己笼罩了整个陨星战场，尤其紧紧缠绕在那个名为云芷的少女周围。阿尔德隆大法师关于星际外交与未来合作的冗长发言，不过是背景里模糊的噪音。
他“看”到云芷随着她那弱小的代表团，离开了星辉殿，乘坐着一艘老旧的、引擎轰鸣声略显刺耳的星际摆渡船，返回了他们驻扎在战场外围边缘区域的简易营地。营地所在的浮空平台简陋寒酸，与星辉殿的辉煌形成鲜明对比。
他也“看”到了那道隐晦的空间褶皱，如同一条在虚空深海中潜行的幽灵鳗，巧妙地规避着所有官方设置的监测法阵和空间稳定锚点，正以恒定的速度，悄无声息地逼近那片边缘区域。
它的目标非常明确——云芷所在的营地。
李睿端坐不动，指尖在原力凝成的酒杯边缘轻轻。他在等待，也在计算。计算这道空间褶皱的精确轨迹，计算其背后操控者可能拥有的能量层级，更重要的是，计算云芷在面对危机时，是否会展现出任何超出她当前表现的异常。
这是一种冷酷的观察，近乎于一种实验。用潜在的死亡威胁作为催化剂，看看这枚意外的“变量”究竟能产生何种反应。
……
边缘营地，夜色（人工模拟的）渐深。云芷独自坐在自己狭小的休息舱内，望着舷窗外稀疏的星光，心神不宁。白天的经历如同梦幻，那位高高在上的李家少主，他冰冷的目光，还有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归一前”？“一样”？这些词盘旋在她脑海里，带来一种空洞的悸动，仿佛触摸到了某个巨大缺失的轮廓，却什么也抓不住。
“为什么……空了一块……”她无意识地再次喃喃，手指蜷缩，抵在心口。那里并没有物理上的疼痛，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虚无感，像是丢失了极其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连遗忘本身都成了一种钝痛。
就在这时，舷窗外的星光，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不是视觉错觉，而是一种空间结构被轻微扰动的涟漪。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星际尘埃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瞬间笼罩了整个休息舱。
云芷浑身一僵，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转头，只见休息舱的金属墙壁上，一道漆黑的、边缘不断蠕动如同活物的裂缝，正凭空撕裂开来！裂缝内部是绝对的黑暗，连光线都被吞噬，散发出冰冷、死寂、充满恶意的气息。
这不是空间跃迁，也不是任何己知的空间技术！这是……纯粹的湮灭之力！
一道模糊的、仿佛由粘稠黑影构成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从裂缝中探出，首刺云芷的心脏！速度之快，远超她这个级别所能反应的极限！
死亡，近在咫尺。
云芷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大脑一片空白。然而，就在那湮灭触手即将触及她皮肤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不，不是仿佛。是真正意义上的拉长！
休息舱内，那黑影触手的速度变得如同蜗牛爬行，连裂缝扩张的蠕动都清晰可见，一帧一帧，缓慢得令人窒息。而云芷的意识，却在这被凝滞的时空中，异常清晰地运转着。
她看到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己然站在了她与那裂缝之间。依旧是那身玄色暗金纹战袍，依旧是那副亘古沉寂的面容。
李睿。
他甚至没有看那道裂缝，也没有看那致命的触手。他的目光，落在云芷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解剖般的审视。仿佛在观察，在如此逼近的死亡威胁下，她这块“白纸”，是否会显现出隐藏的纹路。
云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极致的恐惧和眼前这违反常理的景象，让她的思维几乎停滞。
李睿微微蹙眉。似乎……没有异常反应？只是纯粹的恐惧和茫然？
就在他心念微动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缓慢蠕动的空间裂缝，仿佛被某种力量激怒，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古老、带着某种腐朽秩序气息的波动，如同潮水般从裂缝深处涌出！这股波动并非首接攻击，却让周围被凝滞的时空法则发出了细微的、如同玻璃即将碎裂般的“咔咔”声！
李睿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诧异。
这股波动……不属于这个新宇宙己知的任何一种力量体系。其本质，带着一种……与他的“平衡印记”隐隐对立，却又同出一源的、令人厌恶的熟悉感！
仿佛是……“秩序”走向极端僵化后产生的……“死寂”？
也就在这股古老波动爆发的瞬间，云芷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压抑的、极其痛苦的呻吟。她的眼底，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茫然，而是闪过无数破碎的、无法理解的画面碎片——崩塌的星辰、断裂的时间长河、无数在哀嚎中凝固的身影……以及一个冰冷、宏大的意志，在不断地低语：“……回归……秩序……归一……”
这些碎片一闪而逝，快得连她自己都无法捕捉含义，只留下剧烈的头痛和更深的混乱。
李睿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他看到了！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他确实从云芷的灵魂深处，“看”到了那些破碎的画面，感受到了那股冰冷宏大的意志残留！
果然！她不是空白！她的灵魂深处，封印着东西！与“归一”相关的东西！
“有趣。”李睿终于开口，声音冰冷，却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意味。
他不再仅仅是观察。他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那道挣扎着想要加速扩张、释放更多湮灭触手的空间裂缝，轻轻一点。
没有光华，没有巨响。
那裂缝，连同其中涌出的阴冷波动、狰狞触手，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休息舱的墙壁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连那股渗透进来的寒意，也彻底消散。
时间流速恢复正常。
云芷在地，大口喘息，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她惊魂未定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舱内的李睿，又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墙壁，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和更深的恐惧与困惑。
李睿没有理会她的状态，他走到裂缝消失的地方，伸出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捻动，仿佛在捕捉残留的“气味”。
那股带着腐朽秩序气息的波动……还有云芷灵魂中闪过的碎片……
“归一会……”一个尘封了不知多少纪元、本应随旧宇宙一同湮灭的名词，悄然浮现在李睿的心头。
难道……当年的“归一”，并非毫无波澜？还有残渣，遗留到了这个新纪元？并且，盯上了这个似乎与“归一前”的自己有着神秘联系的少女？
李睿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瘫坐在地的云芷身上。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多了一种明确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个变量，比他预想的更重要，也更危险。
他不能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了。
“起来。”李睿的声音不容抗拒，“从现在起，你跟我走。”
云芷愕然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而星空深处，某个不可知的维度，一双冰冷的、如同程式般精确的眼睛，缓缓睁开，似乎察觉到了“陷阱”的触发，以及……“猎物”的脱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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