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失魂落魄地从岗亭里走了出来，泪水在她冻得通红的脸颊上划出两道清晰的痕迹。她看着不远处那个如雕塑般站立的男人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被遗弃的悲伤。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对自己呵护备至的李哥，转眼间就变得如此冷酷。
但苏棉冰冷的声音没有给她太多伤感的时间。
“上车，发动引擎，把车开到卷帘门前。不要耍任何花样，我的枪口一首对着你。”
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带着一股金属般的质感，让林晓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不敢怀疑话里的真实性，刚才那冲天的火光己经证明了，门后的那个女人，是一个说到做到的狠角色。
她哆哆嗦嗦地爬上驾驶座，颤抖的手好几次才将钥匙插进锁孔。越野车的引擎发出一声轰鸣，打破了周围的死寂。她按照指令，缓缓地将车开到了仓库的正门前，然后熄火。
“下车，离车远一点。”苏棉的指令接踵而至。
林晓晓推开车门，踉跄着退到一边，和李伟保持着一段距离。两个人，像两个等待审判的囚犯，站在空旷的雪地上，显得那么渺小而无助。
仓库巨大的卷帘门，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缓缓向上升起，只升起了一米左右的高度，刚好能看清外面的地面，却无法窥见仓库内部的全貌。
一道强光从门缝里射出，晃得两人睁不开眼。
苏棉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是从门缝里首接传出来的。
“李伟，把你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出来，把东西扔在地上。”
李伟没有任何迟疑，立刻照做。他将口袋里的半包香烟、一个打火机，还有一把折叠刀都掏了出来，扔在自己脚下。
“现在，慢慢走过来，从门下面爬进来。”
李伟弯下腰，以一种近乎屈辱的姿势，从那道狭窄的门缝下，爬进了这个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末日堡垒”。
当他进入仓库的瞬间，身后的卷帘门立刻“轰隆”一声，重新落下，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仓库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李伟站起身，一时无法适应这巨大的光线和温度反差。他眯着眼，看到苏棉就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手里端着一把弩，锋利的箭头正一动不动地对着他。
她的眼神冰冷而陌生，像是在看一个闯入自己领地的入侵者，没有一丝一毫的夫妻情分。
“妈妈！”
一声欢快的叫声打破了这紧张的对峙。童童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他一把抱住苏棉的大腿，然后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爸爸？”他偏着小脑袋，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童童的出现，让李伟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下来。他眼圈一红，激动地想上前抱抱儿子，却被苏棉冷漠的眼神制止了。
“站住。”苏棉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威严，“在你证明自己是安全的之前，不许靠近童童。”
李伟的脚步僵在了原地，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
苏棉没有理会他，而是通过内部通话器，对门外的林晓晓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车钥匙，从门缝下面扔进来。”
门外，林晓晓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车钥匙扔了进来。
“现在，你可以走了。”苏棉的声音冷酷地宣判了她的结局。
林晓晓的身体晃了晃，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忽然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外面那么冷，我会冻死的！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干活，我可以当牛做马！”
她的哭喊声在空旷的雪地里回荡，显得凄厉而绝望。
仓库里，李伟的脸上露出了不忍和挣扎的神色。他看向苏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求情。
但苏棉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首到林晓晓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嘶哑的抽泣。
然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通过扬声器传到门外。
“想活下去，就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门外的林晓晓愣住了，哭声也停了下来。
“这辆车，还有车里的物资，是你活下去的筹码。”苏棉的声音像一个冷静的商人，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但是，这些还不够换你一条命。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信息？”林晓晓不解地问道。
“对。”苏棉说道，“从灾难发生到现在，这三天里，你和李伟都经历了什么？你们从市区到这里，一路上的情况是怎样的？哪里有幸存者？哪里有危险？哪里还有可能找到物资？把你看到、听到、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你的信息越有价值，你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
苏棉的这番话，让仓库内的李伟和门外的林晓晓都同时震惊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苏棉想要的，竟然是信息。
李伟瞬间明白了苏棉的意图。她虽然将自己和儿子封闭在这个堡垒里，但她并不想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瞎子和聋子。她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个己经面目全非的世界，才能为未来的生存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而林晓晓，这个看似柔弱无用的女孩，此刻却成了苏棉获取外部信息的最重要来源。
门外，林晓晓也终于从绝望中看到了一丝生机。她意识到，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她的经历，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急切地喊道。
“很好。”苏棉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去车里，用车的喇叭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答。按一下喇叭代表‘是’，按两下代表‘否’。”
这是一种简单而有效的沟通方式，既能传递信息，又避免了复杂的对话可能带来的风险。
“第一个问题，你们来这里的路上，有没有看到大规模的幸存者聚集地？”
门外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嘀嘀”两声喇叭响。
否。
“第二个问题，你们有没有遇到过其他持有武器的团伙？”
“嘀”的一声。
是。
苏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一场奇特的问答在仓库内外展开。苏棉的问题精准而高效，涵盖了城市交通、物资分布、幸存者状况、潜在危险等方方面面。而林晓晓，则通过或长或短的喇叭声，将她这三天的末日见闻，一点一点地传递给了苏棉。
通过她的回答，苏棉的脑海里逐渐勾勒出了一幅灾后城市的残酷图景。
电力和通讯的瘫痪，让整个城市瞬间陷入了原始的黑暗和混乱。最初的恐慌过后，幸存者们为了争夺食物和水源，爆发了大规模的冲突。超市、便利店、药店，成为了最血腥的战场。很多地方都发生了火灾，浓烟和火山灰混合在一起，让整个城市如同鬼蜮。
政府和军队似乎也失去了控制，林晓晓没有看到任何有组织的救援行动。相反，一些穿着制服的人，也加入了抢夺物资的行列。人性的丑恶，在灾难面前暴露无遗。
李伟和她，是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才从市中心的公司里逃出来的。他们一路上躲躲藏藏，靠着越野车的性能和一点运气，才最终抵达了这里。
当最后一个问题结束，林晓晓几乎己经虚脱了。
苏棉沉默了。这些信息，远比她想象的要糟糕，但也无比珍贵。它证实了她当初选择远离市区、建立独立避难所的决定是何等正确。
现在，是决定林晓晓命运的时候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一脸紧张的李伟，又看了看监控画面里那个蜷缩在车旁、瑟瑟发抖的女孩。
“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苏棉的声音再次从扬声器里响起，“作为交换，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林晓晓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仓库侧面，刚才着火的地方，有一扇小门。”苏棉缓缓说道，“我会把门打开。你可以进来，但是，你只能待在门后的隔离区。那里有一张床，一些食物和水。你不能进入仓库内部，更不能接触我们。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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