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火种微光
黑暗，冰冷，死寂。
防空洞内只有我们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以及远处水滴落在锈铁上的单调回音。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带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刺激着疲惫不堪的神经。
我，顾临渊，背靠着潮湿冰冷的混凝土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识海中，心镜的光芒前所未有的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试图凝聚精神，都会引来针扎般的剧痛，那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后遗症。身旁，赤砂的状况更糟，她左肩的伤口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浸透了简陋的绷带，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像淬火的刀子，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入口。
我们活下来了。从收割者的一缕意念追猎下，捡回了一条命。但一种更深沉的、源于认知碾压的无力感，如同冰水般浸透西肢百骸。那究竟是什么存在？仅仅是跨越无尽时空的一瞥，就让我们如同蝼蚁般仓皇逃窜。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并非默契，而是连说话的力气都近乎耗尽。
良久，赤砂用未受伤的手摸索出水囊，自己灌了一口，然后沉默地递给我。冰凉的水划过喉咙，短暂地压下了身体的灼热，却浇不灭心底的寒意。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沉溺于这种绝望的空虚。作为考古学家，面对未知，唯一的武器就是探究与理解。我强忍着头痛，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内袋取出了那两件物品——那枚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晶体，和那卷材质非纸非帛的古老卷轴。它们被一层我临时构筑的、极不稳定的“灵能匿踪护罩”包裹着，气息微弱，与周围废墟的死寂融为一体。
“这就是……拼了命拿到的东西？”赤砂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目光落在晶体和卷轴上，没有贪婪，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审视。为了它们，我们差点变成基因库里的又一堆枯骨。
“嗯。”我简短回应，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维持那脆弱的护罩上。心镜传来警示，护罩的能量正在缓慢流失，我残余的精神力如同漏底的桶，无法长久支撑。必须尽快理解它们，找到安全存放或使用的方法。这是考古学家的职责，也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倚仗。
我闭上眼，不再用肉眼观察，而是将最后一丝可调动的精神力，如同考古工作中最精细的毛刷，透过心镜，极其轻柔地“扫”过那层护罩，感知其内部的能量结构。这不是蛮力破解，而是小心翼翼的“文物”探查。
首先接触的是那枚晶体——【源初灵能重构协议种子】。
心镜的感知刚与之轻轻触碰，一股浩瀚、古老、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可能性的“信息流”便迎面扑来！它不像书籍或记录，更像是一种……刻印在灵能本源上的“理念”或“规则图示”。它展示的不是具体的修炼步骤，而是一种如何打破当前被星骸污染扭曲的灵能体系，回归某种更纯净、更本源状态的可能性蓝图。
作为考古学家，我见过无数远古文明的遗迹和符号，但从未接触过如此首接、如此接近世界底层规则的“信息实体”。与之相比，我之前解读的所有碑文、推演的所有功法，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局限。这感觉，就像一个研究陶罐纹饰的学者，突然看到了星际飞船的设计总图。 震撼，敬畏，以及巨大的隔阂感瞬间淹没了我。理解并运用它，需要的不只是力量，更是对灵能本质的深刻领悟，其难度超乎想象。
我连忙收回感知，心跳如鼓。这“种子”的价值无法估量，但也是一个极其沉重的负担，远非现在的我能够承载。
稍稍平复心绪，执意墨客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将注意力转向那卷古老的卷轴——【基础星图】。
我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触手冰凉坚韧。上面用发光颜料绘制的，并非我所熟悉的任何一幅人类星图。星辰的分布、星座的形态都透着一种异样的陌生感，仿佛来自另一个宇宙视角。大部分区域暗淡，只有少数几个星域被点亮，其中一个坐标散发着微弱的、但异常清晰的灵能牵引感。
“星图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地图，是文明在宇宙尺度上留下的‘足迹’。” 我默念着考古学的信条，用心镜快速记录、分析这些陌生的天体坐标。那个散发牵引感的坐标，是方舟计划预设的避难所？是某个失落前哨的位置？还是……指向“收割者”势力范围的边界？这份星图，是逃亡的指南，还是另一个巨大谜团的入口？
就在我全神贯注比对星图规律时，心镜突然捕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波动。这波动并非来自星图表面的信息，而是深深嵌入卷轴材质内部，一种极其隐秘的、带有特定加密规律的灵能印记——就像某些远古卷轴中，工匠或拥有者留下的、不为人知的“暗记”。
破译这种隐藏信息，正是考古学家最核心的专业技能之一。 我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引导心镜循着那独特的加密规律进行解析。这过程如同在浩瀚的沙海中筛选特定的沙粒，极其耗费心神。汗水再次浸湿了我的额头。
终于，一段被加密的、极其简短的信息浮现在心镜之中：
“火种己传递……坐标‘摇篮’……小心……观测者内部……‘影蚀’……”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影蚀”？是某种侵蚀现象的代称？还是……内奸的代号？观测者组织内部出现了叛徒？这条警告是谁留下的？是守墓人？还是更早的“曙光单元”守护者，在绝望之际留下的最后警示？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防空洞的墙壁更冷。我们得到的不仅是希望的火种，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牵扯着跨越纪元的秘密和内部的重重阴影。
我将这些发现，包括“种子”的难以理解、星图的陌生以及这条隐藏的警告，低声而清晰地告诉了赤砂。她没有立刻回应，黑暗中，只能听到她呼吸节奏的细微变化。
过了很久，久到我觉得她可能因失血和疲惫而昏睡过去时，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
“也就是说，我们不仅被天外的怪物惦记着，连那些可能知道真相的‘自己人’里，也藏着刀子？”
“目前看，是的。”我涩声承认。
赤砂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黑暗中，我似乎能看到她嘴角勾起的那抹惯有的、带着残酷意味的弧度：“那就更简单了。反正这世道，早就没什么可信的了。”她顿了顿，目光似乎转向我，“考古学家，你挖出来的这东西，看来要把我们拖进一个更黑的深坑里了。”
“或许，”我握紧了手中的晶体和卷轴，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火种”触感，让我冰冷的手指恢复了一丝暖意，“也是能照出鬼影，找到出路的那一点光。”
当务之急，是恢复状态，并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尝试与这“火种”建立更深的联系。而在那之前，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对任何自称“盟友”的存在，保持最高的警惕。
防空洞外，废土的死寂被几声悠远而凄厉的畸变体嘶吼打破，提醒着我们，危险从未远离。
火种己在手，微光如豆。前路漫漫，黑暗更深。
（第十五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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