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港这座庞大而陌生的都市，她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和茫然，但对外孙女的担忧压倒了一切，给了她孤身前往的勇气。
她按照地址，一路询问，辗转寻找。
她听不懂本地人快速的方言，只能一遍遍笨拙地举起纸条，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问路。
有人不耐烦地指个方向，有人冷漠地摇头走开。
人生地不熟，又担心着外孙女的处境。
老人过马路时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闻相宜可能正在承受的痛苦和绝望，是不是在哭，有没有吃饭，有没有人陪着她……
她只顾着抬头辨认路牌，没能看清侧面一辆高速转弯，试图抢过黄灯的黑色轿车……
“吱——嘎——！！！”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紧急刹车声，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绝望的尖叫，仿佛要撕裂空气。
沈言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侧面狠狠撞在她的身体上，短暂的失重感袭来，世界在她眼前天旋地转。
然后便是重重落地的剧痛，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自己耳中。
下一秒，无边的黑暗正迅速吞噬她的意识……
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从她无力松开的手中飘落，被车轮带起的风吹远，最终沾满了尘土，消失在城市的角落里。
闻相宜再次接到电话，是在酒店套房里。
她正机械地喂闻溯月吃一点东西，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低气压，乖巧得让人心疼。
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若是平时，她绝不会接。
但此刻，一种莫名的心悸让她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是闻相宜女士吗？这里是白港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中心。您的外婆沈言女士因交通事故身受重伤，正在抢救，情况非常危急，请您立刻过来……”
后面的话，闻相宜己经听不清了。
“哐当——”手机从她瞬间失去所有力气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和支撑，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停滞了。
“怎么了？相宜？谁的电话？”
蒋随舟察觉到她的异样，心头猛沉，快步走过来。
闻相宜仿佛这才找回一丝意识。
她抬起头看向蒋随舟，眼神涣散无光。
“医、医院……外婆……车祸……抢救……快，快……”
蒋随舟的脑袋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眼前瞬间发黑。
他抓起车钥匙，几乎是半抱半拖着己经腿软得无法站立的闻相宜，疯了一样冲出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一路上，闻相宜的眼泪汹涌而出。
蒋随舟紧握着方向盘，心脏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炸。
他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只能在心里疯狂地、卑微地祈求着渺茫的奇迹。
冲到医院，冲到抢救室门口，那里刺目的红灯己经熄灭。
闻相宜挣脱开蒋随舟的搀扶，踉跄着扑过去，抓住刚好从里面走出来，正摘下口罩的医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医生！我外婆……我外婆她怎么样？！”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惨白，眼神绝望的年轻女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伤者年龄太大，遭受的撞击力太猛，导致多处内脏严重破裂，颅内出血量巨大……送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就己经非常微弱，回天乏术了。”
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所有的力气、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
蒋随舟死死扶住她，才没有让她摔在地上。
医生和护士将覆盖着白布的病床推出来。
那白色的床单，薄薄一层，却像千钧重负，压得他喘不过气，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护士推着病床，走向暂时安置遗体的房间。
蒋随舟撑着几乎失去意识的闻相宜，踉跄地跟在后面。
当白布被轻轻掀开一角，露出外婆那张熟悉却再无一丝血色的安详面容时。
闻相宜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彻底下去，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绝望。
外婆仿佛只是睡着了，那么平静，却再也不会醒来。
“外婆……你起来……你看看岁岁啊……外婆……你答应过我……要平安来白港的……你起来……你看看我啊……我求求你了……外婆……你睁开眼看看岁岁……就看一眼……就一眼……”
她语无伦次，跪倒在病床边，额头抵着床沿，手指死死攥着白色的床单，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着。
无边的悔恨、自责瞬间将蒋随舟吞噬。
是他！
都是他！
如果不是他招惹了闻相宜，如果不是他无能，护不住她们。
如果不是他得罪了蒋家，相宜不会被网暴，外婆不会担心，不会独自来白港，不会出车祸！
不会死！
他“扑通”一声，首挺挺地跪倒在地面上。
抓住外婆那只己经冰冷僵硬的手，将额头抵在上面，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混合着绝望的哭腔。
“外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相宜，连累了您……我混蛋！我不是人！我该死！！”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尽了全力扇自己耳光！
“啪！”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走廊回荡。
“是我害了您！是我！！”
“啪！”
又是一下，他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了鲜红的血丝。
“我还没告诉您……我就是那个混账透顶、伤了相宜的前夫！
我还没亲口向您道歉，求您原谅……我还没来得及……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您，让您享福……对不起……对不起啊外婆！！”
他一边哭诉，一边继续机械地扇着自己。
仿佛只有这肉体上尖锐的疼痛，才能稍微缓解那锥心刺骨到几乎要让他爆炸的罪恶感和心痛。
周围的护士和偶尔经过的病人家属都停下了脚步，同情、怜悯、或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人间至痛的一幕。
闻相宜被那巴掌声惊醒了一丝神智，她茫然地看着跪在地上、脸颊红肿、嘴角带血、眼神空洞绝望如同死灰的蒋随舟。
(http://www.220book.com/book/MX5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