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片星空囚笼之中,失去了任何意义。
没有日升月落,没有晨昏交替。那片瑰丽的星穹,是唯一的、永恒不变的背景。
林舒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一天?
一个月?
还是一年?
她的身体,依旧虚弱。那股混沌能量,如同最忠实的狱卒,精准地维持着她最低限度的生命活动,却也死死地锁住了她体内,那最后一丝生机本源的任何异动。
她就像一株被冰封在万年玄冰中的种子,既不会死去,也无法……发芽。
而她的面前,那片枯黄的落叶,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是对她此刻状态的,最无情的嘲讽。
让它,重新变绿?
林舒在心中,不止一次地,发出苦笑。
以她现在这种油尽灯枯的状态,别说复活一片枯叶,她甚至连凝聚起一丝一毫的生机之力,都做不到。
每一次她试图去沟通、去催动那颗沉寂的“生机种子”时,盘踞在她经脉中的混沌能量,便会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她那微弱的意念,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是一种源自更高层级的、绝对的压制。
就好像,萤火之光,如何能与皓月争辉?
最初的几天,或许是几十天,林舒都处在一种焦躁与绝望的情绪之中。
她尝试过各种方法。
她试图去分析、去模仿那股混沌能量的运行方式,结果,却差点被那冰冷死寂的气息,同化掉自己最后的一丝意识。
她试图用最原始的方式,去冲击经脉的壁垒,结果,每一次的尝试,都如同蚍蜉撼树,除了带来一阵阵灵魂层面的虚弱感之外,毫无用处。
她甚至……试图绝食。
但很快,她就绝望地发现,在这个空间里,她根本感觉不到饥饿。那股混沌能量,似乎己经完全取代了食物,成为了维持她身体机能的唯一来源。
她,连选择死亡的权力,都没有。
当所有的尝试都宣告失败之后,一种巨大的、仿佛能将人彻底吞噬的孤独与无力感,席卷了林舒的内心。
她开始发呆。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那片枯叶,一看,就是一整个“白天”,或者一整个“黑夜”。
她的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她想起了在现代社会,那个为了KPI和房贷,而日夜奔波的自己。
她想起了刚刚穿越到河湾村时,面对贫穷与绝境的无助。
她想起了第一次发现“生机视觉”时的欣喜若狂。
她想起了带领村民们制作蕨根粉,看到他们脸上露出希望笑容时的满足。
她想起了在乱石坡上,与赵家斗智斗勇的惊心动魄。
她想起了钱管事中毒时,自己耗尽心力,模仿混沌手法,瓦解死气的过程。
最后,她的思绪,定格在了引爆神仙泉的那一瞬间。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将自身化为管道,将创造的力量,逆转为毁灭。
那种生命在瞬间燃烧、绽放到极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壮丽……
林舒的眼神,渐渐地,从空洞,变得……专注。
她不再去焦躁地思考如何“对抗”那股混沌能量,而是开始……“感受”它。
她闭上眼睛,将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
她“看”到,那股灰蒙蒙的混沌能量,如同无数条细密的、永不停歇的溪流,在她那干涸的经脉河床中,缓缓流淌。
它们冰冷,沉寂,无情。
它们遵循着某种古老而又精准的韵律,维持着她身体的“存在”,却拒绝给予任何“生命”的温度。
而在她丹田的最深处,那个由她所有生机之力凝聚而成的、米粒大小的绿色“种子”,则被这些溪流,层层叠叠地包裹着,陷入了最深沉的休眠。
它们之间,泾渭分明,互不侵犯,却又构成了一种……脆弱而又诡异的……平衡。
“共存……”
一个词,如同闪电般,划过了林舒的脑海。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对啊!
为什么,她一定要想着去“对抗”,去“驱逐”这股混沌能量呢?
混沌说过,他的实验,是想看看,在极致的“死亡”之后,能否绽放出超越生死的“奇迹”。
他留下的这股力量,是“死亡”的代表。
而自己的生机本源,则是“生命”的象征。
他要看的,或许……根本就不是谁战胜谁!
而是……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能否在自己的体内……融合!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疯狂的野草,在林舒的心中,不可遏制地滋生蔓延!
这太疯狂了!
生与死,光与暗,这是构成宇宙最基本的、两种截然对立的法则。
将它们融合?
这无异于,要将水与火,强行揉捏在一起!
其结果,很可能不是诞生奇迹,而是……引发一场更加彻底的、从灵魂层面开始的……湮灭!
但是……
林舒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片枯叶之上。
她己经没有退路了。
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被这无尽的孤独与死寂,慢慢磨灭掉所有的意志。
不如……赌一把!
就赌混沌那个疯子,他的理论……是对的!
下定决心之后,林舒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为之一变。
她不再焦躁,不再迷茫,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坚定与沉静。
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意念,不再是去徒劳地冲击那颗“生机种子”,也不是去抗拒那些混沌能量。
而是……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去“接纳”它们。
她将自己的意识,分成了两半。
一半,依旧守护着那颗代表着“生”的绿色种子,感受着它虽然微弱,却依旧纯粹的生命律动。
另一半,则像一个初次探索未知世界的孩童,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丝精神触角,轻轻地,触碰向了那条在她经脉中流淌的、代表着“死”的混沌溪流。
“嗡——!”
在触碰的瞬间,一股冰冷至极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死寂气息,瞬间顺着她的精神触角,反噬而来!
林舒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比雪还要苍白!
但她,咬着牙,没有退缩!
她强忍着那种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固执地,维持着那一丝微弱的连接。
她开始尝试着,去理解这股力量。
去理解它的“道”。
在她的感知中,生机之力,是温暖的,是向外发散的,是创造,是滋养,是“从无到有”。
而这混沌之力,则是冰冷的,是向内收敛的,是终结,是沉寂,是“从有到无”。
它们就像一个圆的两极,看似对立,却又……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
林舒忽然想起了,道家学说中的“太极”。
阴与阳。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的念头,在她的心中,缓缓升起。
如果……
如果,混沌之力,并非纯粹的“死亡”。
那么,在它那冰冷死寂的核心深处,是否也隐藏着……一丝“生”的契机?
而自己那看似代表着纯粹“生命”的生机种子,在经历了那场极致的燃烧与毁灭之后,是否也同样,沾染上了一丝……“死”的韵味?
想到这里,林舒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仿佛,触摸到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的……门缝!
她不再犹豫。
她调动起自己那己经变得极为坚韧的精神力,开始进行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比精细的尝试。
她不再是单纯地用意识去“触碰”混沌能量,而是……尝试着,去“引导”它。
她小心翼翼地,从那混沌溪流中,牵引出了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灰色能量。
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这丝能量,缓缓地,朝着她丹田深处,那颗被层层包裹的绿色种子,引导而去。
这个过程,艰难到了极点。
每一次的移动,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那丝混沌能量,充满了抗拒与毁灭的本能。而那颗生机种子,也同样对这种异种能量,散发着本能的排斥。
林舒的精神力,就像一座脆弱的桥梁,架设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恐怖力量之间,随时都有可能,被撕裂成碎片。
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身体,也因为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近了……
更近了……
终于,在那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的煎熬之后。
那丝被她引导而来的、代表着“死”的灰色能量,终于,轻轻地,触碰到了那颗代表着“生”的、绿色种子的……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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