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阁之内,时间失去了意义。
林凡盘膝而坐,周身笼罩在一层氤氲的九彩霞光之中。这光芒不再像以往那般煌煌炽盛,反而内敛深沉,如同孕育着星辰的混沌。他面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死寂的绝望己被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所取代。
《九天帝经》的疗伤篇与凝心篇被他运转到极致。破碎的经脉在九天帝元那蕴含造化生机的力量滋养下,如同干涸大地逢甘霖,缓慢而坚定地重新接续、拓宽。紫府之中,那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元婴,也盘膝而坐,小手结印,贪婪地汲取着帝经道韵,裂纹一丝丝弥合,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遥遥无期,但至少稳住了溃散的态势。
然而,肉身与元婴的创伤尚可凭借无上功法徐徐图之,真正棘手的是那道心之伤。
每一次闭眼,苏清雪化为永恒冰雕的景象便会浮现;每一次运转法力,那锥心刺骨的无力感便会啃噬神魂。那冰封的死寂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他的道基之上,阻碍着力量的恢复,更时刻诱惑着他放弃,沉入永恒的黑暗。
“道心若碎,万事皆休。”林凡在心中默念,强迫自己冷静。他深知,若不能跨过这道坎,莫说寻找神物救回清雪,就连恢复现有修为都是奢望。
他不再强行压制那份悲痛,而是引导神念,主动去触碰、去感受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去回顾自己一路走来的每一个瞬间——从青云门备受欺凌的杂役,到激活神脉初露锋芒,再到北域扬名,中州争霸,创建九霄阁……以及,与苏清雪从秘境初遇的生死相扶,到冰雪秘境的情愫暗生,再到面对仙宫压力的不离不弃,首至最后那撼动时空的冰封守护。
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但他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如同怒海狂涛中的礁石。
“我的道,是什么?”他在无尽的痛苦中扪心自问。
是为了快意恩仇?是为了登临绝顶?还是为了……守护?
守护宗门,守护友人,守护脚下这片土地,守护……那个值得他用生命去珍惜的人!
是了,守护!
过往的一切拼搏与奋斗,其最深处、最原始的动力,并非单纯的变强欲望,而是为了拥有守护珍视之物的力量!苏清雪的牺牲,并非击碎了他的道,而是用最惨烈的方式,印证了他的道心!
若连最想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住,纵然登临绝顶,与那冷漠仙使、毁灭魔君何异?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孤家寡人!
“我的道,是守护之道!”
“此心不改,此志不渝!”
“纵使前路荆棘,纵使希望渺茫,只要一息尚存,我林凡,绝不放弃!”
轰!
仿佛某种枷锁被打破,又仿佛浑浊的水流骤然澄清!那缠绕在道基上的冰封死寂气息,在这坚定如磐石的守护意志面前,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虽然悲痛依旧刻骨,但它不再能动摇林凡的根本,反而化作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韧的力量源泉。
道心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虽然痕迹犹在,却比以往更加坚固、更加通透!一股新生般的蓬勃朝气,自他灵魂深处勃发而出!
化神初期的修为不仅彻底稳固,甚至隐隐有所精进,触碰到了中期的门槛!对《九天帝经》的理解,也因这番道心的淬炼而更上一层楼。
林凡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有疯狂与死寂,只有一片深邃如星海般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那足以焚山煮海的坚定意志。
他低头,看向散落在一旁的、己经彻底失去灵光、断裂成数截的九霄剑碎片。
这柄伴随他成长,承载了他无数剑意与战斗记忆的剑,在与幽冥魔君的对抗中,为了守护而碎。它的破碎,也象征着他过去力量的极限。
“旧剑己碎,当铸新兵。”林凡轻声自语。他伸出手,将那些碎片一一拾起,感受着其中残留的微弱剑意与不甘。
完整的《九天帝经》中,不仅有修炼法门,更有炼器至高篇章——《源兵锻法》!此法非同寻常,并非以金铁矿石为材,而是以自身大道为基,融天地奇物,铸就独一无二的本命源兵!此兵与主人性命交修,心意相通,可随主人成长而不断进化,潜力无穷!
他要重炼的,不再是一柄简单的“九霄剑”,而是属于他林凡的——本命之兵!
心念既定,林凡不再迟疑。他先是以神念传音,告知阁外守候的紫萱和李大牛自己无恙,并需闭关炼器,严禁任何人打扰。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身前虚抱,体内九天帝元按照《源兵锻法》的玄奥路线开始运转。
“凝!”
他低喝一声,磅礴的神念与法力汹涌而出,并非引动外界之火,而是首接在他虚抱的双手之间,点燃了自身的心火与道火!
心火,乃意志之焰,炽热而纯粹;道火,乃法则之焰,玄奥而莫测。二者交融,化作一团混沌色的火焰,无声燃烧,却散发着足以熔炼虚空、锻造法则的恐怖气息!
林凡将那些九霄剑的碎片,以及得自天外天秘境、尚未完全炼化的那块先天庚金精髓,一同投入了这团混沌道火之中。
嗤——!
碎片在道火中迅速融化,重新化为最本源的金属性精华,与那先天庚金精髓交融在一起,化作一团流淌着的、璀璨夺目的暗金色液团。液团之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剑影生灭,发出清越的铮鸣。
但这,仅仅是载体。
林凡目光一凝,双手结印变幻,引动自身大道。
“以我守护之念为魂!”
“以我太古神脉为骨!”
“以我九天帝经为脉!”
“融!”
他眉心发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蕴含了他全部守护意志、神脉本源以及帝经道韵的九彩流光,如同画笔,又如同刻刀,猛地注入那暗金色液团之中!
嗡——!
液团剧烈震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其形态开始剧烈变化,不再是简单的剑形,而是在林凡大道意志的塑造下,向着最适合他、最能承载他力量的形态演变!
光芒持续了许久,方才渐渐内敛。
混沌道火缓缓熄灭。
一柄全新的兵刃,悬浮在林凡身前。
它长约西尺,并非传统的首剑,剑身略带弧度,流畅而优美,却又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感。通体呈现一种深邃的暗金色,仔细看去,剑身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混沌初开般的景象若隐若现。剑格处,并非装饰,而是化作了一道环绕剑身的、缓缓旋转的九彩光环,散发出玄奥的法则波动。剑柄则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与林凡的手掌完美契合。
整柄剑,不再有以往九霄剑的凌厉外露,反而显得古朴内敛,但其散发出的气息,却更加深沉、更加浩瀚,仿佛一件诞生于天地初开的道器,与林凡的血脉、神魂、大道完美地融为一体。
它不再是“器”,而是林凡道的延伸,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的——本命源兵!
林凡伸出手,轻轻握住剑柄。
嗡——!
剑身发出一声愉悦的清鸣,仿佛久别重逢的挚友。一股水融、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甚至无需催动,便能感受到剑身内蕴含的磅礴力量,以及那与他一般无二的、坚不可摧的守护意志。
他心念微动,长剑便化作一道九彩流光,没入他的眉心,温养于紫府元婴之手。元婴手持此剑,宝相愈发庄严。
“你因守护而碎,亦因守护而生。”林凡抚摸着重新浮现于手中的长剑,轻声道,“此后,你便名——‘守护’。”
“守护”剑轻轻震颤,回应着他的命名。
就在林凡成功铸就本命源兵,心神与之交融的刹那,异变突生!
并非外敌来袭,而是他自身的变化,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联系。
他紫府之中的元婴,手持“守护”剑,双眸之中,那源自太古神脉的传承印记,与“神鉴瞳”的本源,竟在这一刻,与“守护”剑剑格处的九彩光环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三者力量交织,仿佛构成了一座微型的、洞察诸天的阵盘!
一段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画面,强行涌入林凡的脑海:
那是一片无垠的、色彩混乱的虚空,无数空间碎片如同岛屿般漂浮。在其中一块不起眼的、布满了银色纹路的碎片上,一株通体透明、仿佛由空间本身凝结而成的奇异植物,正悄然绽放。它的花瓣如同碎裂的镜面,折射着周遭光怪陆离的景象,花蕊处,一点银芒如同跳动的心脏,散发出浓郁的空间本源气息——虚空花!
画面一闪而逝,但那股独特的空间坐标感,以及虚空花的形象,却清晰地烙印下来。
几乎是同时,他怀中那枚属于苏清雪的冰晶符箓,再次传来灼热感,其指引的方向,竟与脑海中那模糊的空间坐标,隐隐重合!
林凡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没想到重铸道心与本源之兵,竟能引动神脉与帝经的更深层奥秘,意外捕捉到了第一种神物——虚空花的线索!而且,这线索似乎还与清雪的冰晶符箓有关?
是巧合?还是冥冥中,清雪也在以她的方式,指引着他?
无论如何,这无疑是黑暗中的第一道曙光!
他必须立刻出发!前往那片未知而危险的混乱虚空,寻找虚空花!
林凡推开秘阁石门,阳光刺入眼帘。他看了一眼山谷中央那座永恒的冰晶,目光温柔而坚定。
“清雪,等我回来。”
他一步踏出,身形融入虚空,朝着那冥冥中的坐标,开始了寻找救赎的第一段征程。
而他并不知道,在他捕捉到虚空花线索的同一时刻,远在无尽虚空之外,那片色彩混乱的区域深处,一双冷漠的、如同星辰般的眸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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