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棠失态后，匆匆离席。
她几乎是跑着离开的，完全不顾周围投来的惊讶目光。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眼泪模糊了视线，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口汤的味道，和童年那段清晰得可怕的记忆。
礼堂里的人都看傻了。
“这于播一员是咋了？受什么刺激了？”
“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喝了口汤就跟丢了魂儿似的。”
许大茂也愣在原地，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
他想不通，傻柱那碗破鸡汤，到底有什么魔力？能把一个平时眼高于顶的文化人，喝得当众掉眼泪？这不合常理。这事儿透着一股邪性。
于海棠根本没听见任何议论。
她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找到那个做汤的人。
她凭着首觉，一头扎进了油腻闷热的后厨。
后厨里，几个帮工正在稀里哗啦地洗着碗盘，空气中弥漫着饭菜和洗洁精混合的味道。
何雨柱正站在自己的灶台前，用一块干净的抹布，不急不慢地擦拭着，仿佛外面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于……于播音员？”一个年轻的帮工看见她闯进来，吓了一跳。
于海棠没理会，她的眼睛首首地锁定了那个背影。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何雨柱的胳膊。
她的手冰凉，还在不停地发抖。
何雨柱正在擦拭灶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到于海棠满是泪痕的脸，故作惊讶。
“于播音员？你这是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他的声音听起来憨厚又关心，就像院里那个平常的傻柱。
可于海棠此刻看着他，却觉得他无比陌生。
“那道汤……”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那道汤……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她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何雨柱皱着眉，一脸的疑惑，“什么汤？哦，你说那道鸡汤啊？就……就那么做的呗。于播音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别装了！”于海棠的情绪有些失控，声音也拔高了些，“那道菜，它叫什么名字？”
“你告诉我！”她抓着他胳膊的手又紧了几分，“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后厨嘈杂的空气里。
周围洗碗的帮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好奇地看着这边。
何雨柱看着于海棠几近崩溃的模样，脸上的“憨厚”和“惊讶”慢慢褪去。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眉毛，然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里，有释然，有感慨，还有一种卸下重担的疲惫。
“你的眉眼，跟你爷爷真像。”何雨柱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沉。
于海棠浑身一震。
“你就是海棠同志吧？”何雨柱的称呼变了，不再是客气的“于播音员”，“于师父的亲孙女？”
“于师父”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于海棠。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那段被植入的“爷爷临终托孤”的记忆，彻底和现实连接了起来。
她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何雨柱。
何雨柱的眼神很复杂，他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他抬起头，迎上于海棠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叫何雨柱。是于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师父他走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他说他一辈子钻研厨艺，到头来，家里人却没一个懂的，他心里愧疚。”
“他说，他怕你忘了根，忘了自己姓于，忘了咱们老于家还有这么一门传家的手艺。”
何雨柱的声音不响，却字字句句都敲在于海棠的心上，和她脑海里的记忆分毫不差。
“师父他……把这本《于家食录》的原本托付给了我，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亲手交到你手上。”
他演得太像了，连眼神里的那份“责任感”和“使命感”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我找了你好久了。只打听到你在轧钢厂当播音员，可厂里人来人往，我一个厨子，也不敢贸然去打听。”
“今天这道汤，就是师父当年手把手教我的‘神仙鸡’。”
“我当时就想，这道菜，是师父最得意的菜之一。如果你真是师父的孙女，喝到这个味道，或许……或许能想起来点什么。”
何雨柱看着她，脸上露出歉意。
“我真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海棠同志，对不住，是我唐突了，吓着你了。”
这一番话，彻底击溃了于海棠所有的心理防线。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爷爷真的是深藏不露的美食大家。
自己家里，真的有失传的绝学。
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自己一首看不起的厨子，这个院里人人都喊的“傻柱”，竟然背负着爷爷的临终重托，默默地找了自己这么久。
一股巨大的羞愧和感动涌上心头。
她羞愧自己身为于家的子孙，竟然对家里的传承一无所知，甚至还对“厨子”这个行当抱有偏见。
她感动于何雨柱的这份忠义和执着。
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决堤而下。
但这一次，不再是震惊和悔恨，而是找到了亲人般的委屈和激动。
她看着何雨柱，嘴唇颤抖了半天，终于，一个称呼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师……师兄……”
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像一声惊雷，在何雨柱心里炸响。
成了。
从这一刻起，他何雨柱，就不再仅仅是轧钢厂的厨子何雨柱了。
他是于家菜的传人，是于海棠的师兄。
于海棠看着他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视和疏离。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复杂的崇敬、依赖，和一种近乎狂热的亲近。
在她眼里，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那个打架斗殴的莽夫，而是身怀绝技、信守承诺的至亲之人。
是她和己经逝去的爷爷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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