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语心愿”的办公区里，空气里都飘着股“活过来”的劲儿。财务室门口排着队，主播们拿着薪资条，脸上的愁云散了大半；技术部的人推着纸箱，里面装着新到的麦克风和声卡，走廊里传来拆包装的窸窣声。夏晴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在中间，猩红色西装裙在人群里格外扎眼——她左手夹着文件夹，右手拿着刚泡好的龙井，王经理跟在她身后，语速飞快地汇报：“新设备的调试清单，技术部己经发您邮箱了，您看什么时候有空过目？”
“下午三点前放我桌上。”夏晴头也不回，目光扫过办公区的白板，上面贴着韩东峻昨晚发来的“合作建议”，边角被她用红笔圈了个圈，“对了，把Leo的首播数据单独打一份，我要最近一周的。”她的语气带着惯有的掌控感，连指尖划过文件夹的动作都透着“老板范儿”，而桌角那杯没喝完的拿铁，杯壁上还留着韩东峻的唇印——是今早他“顺路”送来的，没人敢问。
苏小小却躲在诊所的休息室里，手指在运营报告上反复划着“顾夜”两个字。报告里写着“建议增加商单接取量，优先选择快消品类”，她看着那行字，想起顾夜上次唱《无名火》时，嗓子哑到破音还在坚持，心里像堵了团棉花。她掏出手机，想给运营经理发消息，又怕太刻意，删删改改半天，最后只发了句“设备调试进度，麻烦同步给我”。
第二次内容策划会，会议室的空调开得有点低。运营经理站在投影幕前，指着PPT上的柱状图，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Ethan的粉丝留存率虽然还在80%以上，但活跃度降了15%。我的建议是，先接几个美妆商单，流程简单，回款快，也能稳定粉丝……”
“稳定粉丝？”
一道低哑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点冷意。顾夜靠在椅背上，黑色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点青色的血管。他手里捏着一支笔，笔帽在桌面上敲了敲，“咔哒”声不大，却让会议室瞬间静了下来。他掀了掀眼皮，目光先扫过运营经理，最后落在苏小小脸上，嘴角勾着那抹熟悉的、带刺的弧度：“意思是让我唱些‘你好谢谢’的广告歌，等着老粉慢慢走光？”
运营经理的脸瞬间白了，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的Ethan，我是觉得你前段时间状态不好，需要……”
“我状态不好，不代表我只能唱垃圾歌。”顾夜打断他，身体往前倾了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指节泛白——他的目光死死锁着苏小小，像要讨个说法，“新设备调试了三天还没好，说的‘加大支持’也没见着影。现在就急着让我‘恰烂钱’，苏总觉得这是‘对主播负责’？”
他的话像块冰，砸在会议室里，连空调风都显得更冷了。夏晴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看见苏小小轻轻摇了摇头——她放下笔，指尖在桌沿上顿了顿，然后抬起头，迎上顾夜带着挑衅的目光。
这一次，她没有慌乱。
“顾先生可能误会了。”苏小小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补发薪资、更新设备，是公司该做的，算不上‘特殊支持’。”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投影幕上“商单优先级”的字样，又落回顾夜脸上，“我看过你三个月前的首播录像，《老城》的摇滚改编，还有《剧院魅影》的片段，那才是粉丝真正想看到的。‘稳定’不是吃老本，是找回你的核心优势。”
顾夜的眉梢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设备问题，技术部会在明天中午前调试完毕。”苏小小继续说，语气里多了点坚定，“我希望你在一个月内，拿出一两个新形式——比如摇滚和民谣的混搭，或者把音乐剧片段改成叙事性首播。需要伴奏制作、灯光配合，都可以提方案，公司会全力支持。”
她的话没说满，却给足了空间——既认可了他的价值，又没把他框在“商单”里。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运营经理张着嘴，没敢再说话；夏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顾夜盯着她看了十几秒。他眼底的挑衅慢慢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探究——好像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空降老板”。他忽然往后一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嘴角扯了扯，这次的笑没了刺，多了点意外：“混搭？叙事首播？苏总倒是敢想。”他顿了顿，语气里的痞劲儿又冒了出来，“就不怕我玩砸了，粉丝跑光？”
“怕就不做了？”苏小小的心跳渐渐平稳，甚至被他这话逗出了点好胜心，“真要走的粉丝，留不住；愿意等的，会想看你真正想唱的东西。”她看着他，意有所指地补充，“况且，之前公司困难时，你没走。现在有资源了，总该试试吧？”
顾夜的目光骤然深了。他盯着苏小小，像是在她平静的表情下找什么。最后，他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那声哼里没有嘲讽，更像默认。
会议散场后，夏晴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苏小小的胳膊：“可以啊宝贝！刚才那番话，把顾夜都镇住了！我看他看你的眼神，都快黏在你身上了！”
“别瞎说，只是工作。”苏小小脸一热，收拾文件的手都慢了点。
“工作？”夏晴挑眉，“他那个人，对不感兴趣的人，连话都懒得说。刚才跟你‘杠’了半天，还接受了你的方案，这叫‘只是工作’？”她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是韩东峻打来的，她笑着接起，声音甜了八度：“Leo？怎么了？”
苏小小趁机拎着包往电梯走。经过闲置器材室时，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吓得差点叫出声，回头一看，是韩东峻。
他穿着浅灰色西装，金丝眼镜擦得锃亮，却没了平时的斯文——他把她拉进器材室，反手关上门，动作快得让她没反应过来。器材室很小，堆着旧麦克风和落灰的音响，光线昏暗，只有头顶一盏小灯亮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韩先生？你干什么？”苏小小的手腕被他攥着，温热的触感让她很不舒服，她挣扎着想要抽手。
韩东峻靠在门板上，挡住了门。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带着侵略性：“苏总别急着走啊。上次开会人多，没机会跟你好好认识。”他往前凑了凑，气息拂过苏小小的耳朵，“夏总是夏总，苏总是苏总，我对苏总，可是很好奇呢。”
苏小小往后退了半步，后背贴到了冰冷的音响上：“我们在会议上己经认识了。如果没别的事，我要走了。”
“认识？那可不够。”韩东峻轻笑，又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她面前，“刚才在会上，苏总可是把顾夜都‘训’服了。我还从没见过他那么老实呢。”他的手指擦过门把手，语气暧昧，“夏总那边，我跟她聊得很投机。以后公司的事，还请苏总多在夏总面前‘美言’几句。我这个人，最懂感恩了。”
他的话里藏着赤裸裸的暗示——想通过她攀附夏晴，甚至谋求更多资源。苏小小的心沉了下去，她看着韩东峻英俊却带着算计的脸，忽然冷静下来。
她抬起头，鹿眼里没了慌乱，只剩下冰冷的平静：“韩先生，你的首播数据很好，公司会根据你的能力分配资源。至于我和夏总之间，不需要‘美言’。”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警告，“请让开。”
韩东峻脸上的笑僵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顺的苏总，态度会这么强硬。他盯着她看了两秒，终于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又恢复了斯文的模样，只是眼神深了些：“是我唐突了。苏总别介意。”
苏小小没再看他，拉开门就走。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她靠在轿厢壁上，长长地吐了口气——手心还残留着韩东峻的温度，让她觉得恶心；而刚才和顾夜的交锋，却让她心里有点发烫。
顾夜的挑衅里，藏着对“敷衍”的抗拒；韩东峻的热情里，满是对“利益”的算计。一冰一火，两种交锋，让她忽然明白：她躲不掉“苏总”的身份，也藏不住“微光”的初心。
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苏小小摸了摸口袋里的“微光”钥匙扣，忽然觉得心里的慌乱少了点，多了点韧劲——这场错位游戏，她不能只躲，还要接。
毕竟，她想护住的，不只是“星语心愿”，还有那个在首播间里，用沙哑声音唱着“无名火”的顾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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