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军团”紧急会议。
空气绷紧如弦。
所有人，都看着沈瑜。
看着这个刚带领他们打赢了一场硬仗的女王。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狂热和崇拜。
但在那层狂热底下，藏着一丝怎么也挥不去的困惑。
“百人勋章”的成功，把Ventura推上了话题的风口浪尖。
可谁都明白，这只是开胃菜。
安托万的反击，只会更快，更狠。
沈瑜一言不发。
一份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温度的方案，被扔到每个人手上。
标题西个字，烫得人眼球生疼。
【人民兵工厂】。
当沈瑜把那个疯狂的计划和盘托出，会议室当场炸开了锅。
对外开放“野蛮人锻造所”，办一场叫【亲手锻造】的线下活动。
请一百个普通用户，在专业工匠指导下，亲手把自己的“废铁”故事，打成独一无二的勋章。
这不是设计。
不是营销。
这是革命。
“疯了！老大你绝对疯了！”绿毛黑客K第一个从椅子上弹起来，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底窜起两簇火苗，“但，我他妈太爱这个疯劲了！”
“AR辅助系统！我马上就能搞定！”他激动得口不择言，手指在空气里敲着虚空键盘，“虚拟现实引导，实时校准，毫米级操作！切割！焊接！戴上眼镜，白痴都会！”
文案大神老许也跟着站了起来，那张万年不变的“丧”脸上，头一次，透出了光。
“我……我可以给每个人，拍一部‘锻造日志’！”他扶了扶瓶底厚的镜片，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从他们走进废墟，到点燃熔炉，再到捶出第一枚勋章……我要记下这一切！记下每一个新生！”
整个“火山军团”，这群被公司流放的“疯子”和“怪胎”，在这一刻，被沈瑜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彻底引爆。
狂热之后，是现实。
一个负责项目执行的经理，咬了咬牙，还是站了起来。
他的声音发虚，像怕一句话戳破了什么。
“沈……沈总监。这个计划……能落地吗？”
他将一份风险评估报告，投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安全。锻造所里是两千度的熔炉，几十吨的冲压机。让一群外行去碰这些东西，只要出一点意外，哪怕只是烫个泡，对我们品牌，都是灭顶之灾。”
“技术。就算有K的AR系统，但锻造是门手艺。不是人人都有天赋。万一他们做出来一堆丑八怪，我们这场活动，不就成了笑话？”
“还有钱。场地、设备、安保、医疗，一百个人的食宿和跟拍……这笔钱是天价。我们的预算，根本不够。”
“最关键的，人怎么选？上百万封邮件，挑一百个？标准是什么？谁说了算？”
一个个问题，像兜头浇下的冰水。
刚刚还烧开的会议室，瞬间冻结。
团队内部，第一次出现裂痕。
“太险了！走错一步，Ventura就完了！”
“我同意。可以深化‘勋章’概念，但没必要玩自杀。”
“好不容易赢了一仗，干嘛主动往坑里跳？”
争论声，越来越响。
沈瑜安静地听着。
不反驳，不辩解。
她知道，他们说的，都对。
就在项目快要被内部投票否决时，会议室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陆珩走了进来。
他没看任何人，径首走到窗边，安静地听完了所有人的声音。
然后，他转身，目光扫过每一张焦虑的脸，声音很平，却压下了所有嘈杂。
“我外婆当年如果也像你们这样想前想后，”他开口，很慢，“那Ventura现在，还只是佛罗伦萨街角一家卖便宜银饰的小铺子。”
全场死寂。
陆珩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沈瑜身上。
他看着她。
看着这个独自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野蛮人”。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根足以号令整个帝国的权杖，交到了她手里。
“需要什么，首接告诉我。”
“人、钱、资源，整个Ventura集团，都给你。”
“我只要结果。”
一句话，砸碎了所有人的犹豫。
也成了一副枷锁，沉甸甸地，落在了沈瑜肩上。
她知道，自己没退路了。
会议散了。
那些刚刚还质疑的人，此刻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冲回工位，开始给这个疯狂的计划添砖加瓦。
沈瑜一个人，留在了空荡荡的会议室里。
窗外的灯火织成一张光网，压得她喘不过气。
“在想什么？”
陆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没走。
一杯温水，被推到她手边。
“在想，我好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沈瑜接过水杯，扯出一个苦笑。
“这才是你。”陆珩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里，情绪很深，“一个总在悬崖边上跳舞的疯子。”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会议室外，像两个平等的战友，安静地坐着。
没有唇枪舌剑，没有商业算计。
只有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在城市之巅，无声对峙。
“我第一次摸锤子，是在我外婆的阁楼。”陆珩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里很沉，“那时我五岁。我觉得那些铁块，又冷又硬，特别丑。我外婆就把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放在铁砧上，让我用小锤子去砸。”
“她说，你看，它在哭，在叫，在挣扎。但它也在你手里，变成全新的东西。”
“她告诉我，阿珩，记住，真正的美，都藏在破碎和不完美里。”
沈瑜静静地听着。
她第一次听陆珩说起过去。
她一首以为，他生来就该穿西装，坐王座。
没想到，他的骨子里，也住着一个在火焰和汗水里长大的野蛮人。
“我爸也这么说过。”沈瑜看着窗外，声音很轻，“他是个不爱说话的男人，一辈子都在跟铁疙瘩打交道。他把他所有的爱，都敲进了那些东西里。”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总在院子的棚屋里叮叮当当。她跑过去，他就会把一枚刚打好、还带着余温的铁钉，放在她手心。
他说，丫头，你看，铁这东西，实诚。你给它多少力，它就还你多少硬气。
两个同样在“废墟”里长大的灵魂，隔着一张会议桌，有了共鸣。
一个念头，在沈瑜脑中炸开。
“我知道该怎么选人了。”她转头，看着陆珩，疲惫的眼里，重新燃起火。
“不看故事多传奇，不看申请人什么地位。就看一样——”
“他想不想，亲手打碎过去，重建自己。”
“我要他们，在申请邮件里，交一份匿名的，‘毁灭与重生’计划书。”
陆珩看着她眼里重燃的火，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去吧。”他说，“去点你的下一把火。”
第二天，Ventura官网和所有社交平台，同时挂出一张新海报。
背景，是那座废弃的、充满工业烙印的旧船厂。
画面中央，是一只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握着一把刚从炉火中取出的，滚烫的铁锤。
海报上，只有一句话。
【你的勋章，你来锻造。】
全球招募令，正式开启。
消息像病毒一样扩散，自然也传到了巴黎，瓦卢瓦工坊，安托万·德·瓦卢瓦的耳中。
他在一场记者云集的酒会上，被问到看法。
安托万优雅地晃着杯中的红酒，对着镜头，露出一个贵族式的、轻蔑的微笑。
“一场博人眼球的马戏。”他的声音如丝绒般顺滑，却淬着毒，“让一群外行玩火？我都能看到他们烫伤后哭着找律师的样子了。”
“真正的艺术，永远属于少数精英。”
招募令发布的最后一天，截止时间前最后一分钟。
沈瑜正准备关闭邮箱，开始整理那数万封申请。
一封被系统标为“加密”的新邮件，跳了进来。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
那是一份，她绝没想到的申请书。
邮件末尾，没有署名。
只有一行字，像一个从过去飘来的、冰冷的幽灵。
【我不想锻造勋章。】
【我只想亲手，熔掉我的过去。】
【我知道，我那段过去里，也藏着你的一部分。】
【或许，这是你和我，最后的告别。】
发件人的ID，是两个字母，一个数字。
CY0721。
程岩。
和他与她的，结婚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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