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正为如何将这条巨大的金鲤鱼运回家而发愁。
首接拖回去?似乎有些不雅观,而且容易损伤这漂亮的鱼鳞。扛在肩上?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他围着这条还在地上扑腾的大鱼转了两圈,眉头紧锁,陷入了幸福的烦恼之中。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那根扔在地上的旧鱼竿。
一个念头,忽然从他脑海中闪过。
他走过去,捡起鱼竿,将那根坚韧的鱼线解了下来。然后,他走到大金鱼旁边,蹲下身子,用鱼线穿过鱼鳃,在另一头打了个结实的绳扣。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像牵着宠物一样,拉着这条大鱼走了。
“我真是个天才。”
楚渊对自己这个简单粗暴却又十分有效的解决方案,感到非常满意。
他一手拎着小板凳和空水桶,一手牵着那根系着大金鱼的鱼线,哼着小曲,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人,一鱼,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构成了一幅奇异而又和谐的画卷。
……
这幅画卷,在远处的三位护道人眼中,却掀起了比之前更加猛烈的惊涛骇浪。
他们看到了什么?
先生,用那根缠绕着因果法则的“天道之线”,像牵引牲畜一般,牵引着一头准神兽。
而那头本该高傲无比的金鳞龙鲤,非但没有丝毫反抗,反而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先生身后。它甚至会主动用身体,蹭一蹭先生的裤脚,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仿佛能被先生“牵”着,是它此生最大的荣耀。
“我……我明白了……”玄元子嘴唇哆嗦着,眼神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明悟之光,“先生此举,是在点化我等。”
“何解?”姬伯常连忙追问。
“你们看,”玄元子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那一人一鱼的背影,“先生钓鱼,并非为了口腹之欲,而是为了‘渡’。他将那金鳞龙鲤从凡俗的河水中钓起,赐予它无上造化,又亲自牵引着它,走上真正的‘大道’。这……这便是‘接引’啊!”
姬伯常闻言,浑身剧震,仿佛醍醐灌顶。
“接引……接引……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敬畏与狂热,“我等之前,竟以为先生只是想喝鱼汤,真是……罪过,罪过啊!”
“先生钓起的是鱼,牵引的却是道。”苏芷凝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为这场论道,做出了最终的总结,“那条鱼,便是天下所有求道者的缩影。我等,皆是先生鱼塘中的鱼,只待有朝一日,能有幸被先生的‘道钩’选中,接引上岸。”
此言一出,玄元子与姬伯常皆是心神摇曳,对苏芷凝的悟性,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人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使命感”的东西。
他们知道,今日所见所闻,乃是天大的机缘,更是先生对他们这些“护道人”的一次无声教诲。
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先生的“道”,领悟得更深,更透。
……
中州皇宫,御书房。
神凰女帝端坐于龙椅之上,手中握着一支朱笔,面前堆着小山般的奏折。
然而,她那双本该审阅天下的凤眸,此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绝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了万里之外,那间小小的农家卧房墙壁上的画卷之中。
这几天,她以一个“壁画”的视角,观看着那个青年的日常生活,感觉自己数万年来建立的认知,正在一点一点地崩塌。
她看到了他亲手耕种,看到了他亲手做饭,看到了他会因为菜咸了而皱眉,会因为天气好而微笑。
今天,她又“看”到了他兴致勃勃地,扛着一根破旧的鱼竿,出门钓鱼。
女帝的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荒谬感。
那位弹指间便能让魔君归于无的无上存在,竟然……要去钓鱼?
他想要鱼,只需一个念头,西海龙族都会争先恐后地,将最珍贵的龙子龙孙,献到他的面前。
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难道,这便是凰祖所说的“体验生活”?
她无法理解。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除了修炼,便是执掌皇朝,运筹帷幄。她从未想过,生活,还可以是这般模样。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她“看”到了那个青年,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脚步轻快,身后……还拖着一条巨大的,通体金黄的鲤鱼。
当女帝的“目光”,落在那条金色鲤鱼身上的瞬间。
轰!
她的神魂,仿佛被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中。
“金……金鳞龙鲤?!”
女帝失声惊呼,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奏折之上,染开了一团刺目的朱砂。
她认得此物!
在她年幼之时,她的父皇,曾耗费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从东海龙宫那里,求得了一片金鳞龙鲤的鳞甲,作为她成年礼的贺礼。
据父皇所说,此鱼乃是天地神物,身具一丝真龙血脉,食之可延寿千年,悟性大增。即便是对她这样的真凰血脉,都有着不小的好处。
可现在,她看到了什么?
一头体型如此巨大,龙气如此精纯,甚至己经快要完成最终蜕变的金鳞龙鲤,竟然被那个青年,用一根普通的鱼线,像拖死狗一样,拖进了院子。
女帝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头金鳞龙鲤的眼中,非但没有丝毫的屈辱与不甘,反而充满了……孺慕与荣幸?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疯了吗?
她看到那个青年,将金鳞龙鲤拖到井边,拿起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似乎是准备……处理食材。
女帝的脑海,一片空白。
那可是金鳞龙鲤啊!
是连她父皇那等人物,都需郑重对待的天地神物。
在这个青年的眼中,竟然真的,只是一条……比较大的鱼?
紧接着,她看到了更加让她道心崩裂的一幕。
那个青年,似乎觉得菜刀有些钝了,不太好用。
他随手,将菜刀放在了门边,那块被他用来垫门脚的,灰扑扑的石板上,来回磨了两下。
磨刀石……
他竟然,用那块蕴含着“镇压”与“厚德”两种至高道则的……大道之基,当做了磨刀石?!
“噗——”
神凰女帝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一口心血,猛地喷了出来,将面前的奏折,染成了一片凄艳的血红。
她感觉自己数万年稳如磐石的道心,在这一刻,出现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裂痕。
完了。
这个世界,真的疯了。
……
楚渊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无心之举,让远在万里之外的一代女帝,道心失守。
他只觉得,用门脚石磨过的菜刀,确实锋利了不少。
他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那条大金鱼,开膛破肚,刮鳞去鳃。
金色的鳞片,被他随手扔进了院角的垃圾堆里。
在他看来,这鱼鳞虽然好看,但又硬又厚,根本没法吃。
殊不知,那每一片被他当成垃圾扔掉的鱼鳞,若是流落到外界,都足以引起无数修士的疯狂争抢。那可是炼制顶级护身法宝的绝佳材料。
处理好鱼之后,楚渊犯了难。
这鱼太大了,一顿肯定吃不完。
他想了想,将鱼身最肥美的中段,切了下来,准备晚上做个红烧鱼块。
至于鱼头和鱼尾,他准备留着明天熬汤。
剩下的鱼肉,他则是均匀地抹上了一层盐,准备挂在屋檐下,做成咸鱼干,留着以后慢慢吃。
做完这一切,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楚渊生火起锅,将切好的鱼块,放入了锅中。
伴随着“滋啦”一声,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霸道而浓郁的异香,瞬间从锅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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