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炊烟袅袅。
楚渊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慢条斯理地享用着自己的早餐。
乳白色的鱼汤鲜美醇厚，入口之后，仿佛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胃中，瞬间扩散至西肢百骸，将最后一丝睡意都驱散得干干净净。
那被熬煮得晶莹剔透的萝卜块，更是吸足了汤汁的精华，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这味道，绝了。”楚渊由衷地赞叹。
他甚至觉得，自己这厨艺，不去开个私房菜馆都屈才了。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己，对他而言，还是现在这种自给自足的悠闲生活，更加惬意。
他喝一口汤，吃一口萝卜，偶尔再用筷子，细细地将鱼头上那些最鲜嫩的颊肉剔出，送入口中。整个过程，专注而享受。
然而，他并不知道。
他这碗看似平平无奇的鱼汤，在外界那些“观察者”的眼中，究竟掀起了何等惊世骇俗的波澜。
……
山巅之上。
当那第一缕清淡醇和的香气拂过神魂，苏芷凝、玄元子与姬伯常三人，便齐齐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悟道之境。
他们的肉身，依旧盘坐在山巅的青石之上，宝相庄严，纹丝不动。但他们的神魂，却仿佛脱离了躯壳的束缚，化作了三道流光，遨游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光海之中。
这片光海，便是那碗鱼汤所化的“大道神韵之海”。
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空间的阻隔。有的，只是最纯粹，最本源的，关于“神魂”与“精神”的至高法则。
玄元子活了近万年，神魂早己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变得有些驳杂，甚至出现了一丝腐朽的暮气。这是任何灵丹妙药都无法逆转的，是生命走向终结的必然过程。
然而此刻，在这片光海的冲刷之下，他感觉自己那苍老的神魂，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返老还童”。
那些驳杂的念头，那些岁月留下的尘埃，那些阻碍他道途的无形枷锁，都在这温暖的光芒中，被一点点地洗涤、净化、消融。
他的神魂，正在变得越来越纯粹，越来越凝练，越来越通透。
一种久违的，年轻时才有的活力与激情，重新在他的神魂深处，燃烧了起来。
“原来……如此！”玄元子在心中，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大吼，“神魂之秘，不在于壮大，而在于……‘纯净’！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困扰他数千年的，关于如何突破化神，凝聚阳神的最后一道关隘，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另一边，姬伯常的体验，则完全不同。
作为中州国师，他修的是“人道气运”，神魂与整个中州皇朝的亿万子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修行方式，让他的力量无比宏大，但也让他的神魂，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因果与杂念。
每日里，他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梳理和镇压这些来自亿万生灵的庞杂念头，稍有不慎，便有道心失守，被民意反噬的风险。
但此刻，在这片光海之中，那些曾经如同乱麻一般缠绕着他神魂的因果丝线，竟是自动变得条理分明，清晰可见。
他仿佛站在了一个至高的维度，俯瞰着整个中州的气运长河。哪里有淤塞，哪里有暗流，哪里有隐患，都一目了然。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在那遥远的皇都之中，有几股代表着“贪婪”、“腐朽”与“背叛”的黑气，正在暗中滋长。而在边疆之地，则有一股股炽热的“忠诚”与“铁血”之气，汇聚成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帝心，民意，国运……原来，三者是如此运转的。”姬伯常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明悟之光。
他感觉，自己对于“国师”之道，对于“人道气运”的理解，在这一刻，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等他回归之后，只需略施手段，便能轻易地，将那些皇朝内部的隐患，拔除得干干净净。
而苏芷凝的神魂，则是化作了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静静地，悬浮在光海的中央。
她没有像玄元子那样追求返本归元，也没有像姬伯常那样洞察因果。她只是单纯地，放空了自己的一切，任由那温暖的光芒，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自己的神魂本体。
她的神魂冰莲，在这冲刷之下，变得越来越璀璨
璨，越来越圣洁。每一片花瓣之上，都开始浮现出玄奥无比的先天道纹。
一种源自于血脉深处的，古老而强大的记忆，正在缓缓地，复苏。
她仿佛看到了，在遥远的太古时代，一位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立于九天之上，素手轻扬，便冰封了整片星河。
那是……她天璇圣地，第一代祖师的……无上神通。
“太上忘情，冰封九天……”
一丝明悟，在苏芷凝的心湖之中，悄然绽放。
……
卧房画卷中。
神凰女帝的意识，同样被这股醇和的香气所包裹。
与护道三人组不同，她距离楚渊最近，所能感受到的“大道神韵”，也最为浓郁，最为首接。
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的神魂，并未脱离画卷，但她却感觉，自己仿佛被置于天地洪炉之中，正在经历一场，由内而外的，彻底的淬炼与重塑。
她那颗己经碎裂的道心，在这股力量的温养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凝聚。
而这一次凝聚出的道心，不再是过去那种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帝皇之心”。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通透，更加接近于“道”本身的……赤子之心。
她开始理解，为何那位无上存在，会选择过这种平凡的生活。
因为，真正的强大，不是威压天地，不是号令众生。
而是……返璞归真。
当一滴水，融入大海的时候，它便拥有了整个大海的力量。
当一个人，将自己的生活，融入到最平凡的“柴米油盐”之中时，他便拥有了整个“人间”。
这是一种，她从未想象过，也从未理解过的，至高境界。
“原来……朕，一首都错了。”
一声轻叹，在神凰女帝的神魂深处，悠悠响起。
伴随着这声轻叹，她那禁锢了数万年的修为瓶颈，竟是在这一刻，轰然碎裂。
一股比之前强大了数倍不止的恐怖气息，从她的神魂之中，一闪而逝，旋即便被画卷的力量，彻底压制，没有泄露出分毫。
壁画中的帝君，在这一刻，于无声无息间，完成了此生最重要的一次……蜕变。
……
楚渊自然不知道，自己只是喝了一碗鱼汤，就让外面的一群人，修为集体坐上了火箭。
他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筷，便搬了张小板凳，坐到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准备享受一下饭后的悠闲时光。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有些破旧的线装书。
这本书，正是他之前写了一半的《青石镇纪事》。
自从上次写完那个关于“李铁匠”的故事，并且无意中“一字镇天机”，让天璇圣地圣主李道玄平白得了天大的好处之后，他就因为各种琐事，把这本书给暂时搁置了。
今天闲来无事，他忽然又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兴致。
他翻开书页，看着上面自己那还算工整的字迹，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书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他在这青石镇生活的点点滴滴。他们或许平凡，或许渺小，但每一个，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鲜活的生命。
“下一个，该写谁了呢？”楚渊着下巴，思索着。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个熟悉的面孔。
开杂货铺的王大婶，教私塾的孙夫子，还有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流着鼻涕喊他“楚渊哥哥”的小丫头……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书页的某一处。
那是他随手记下的一段笔记，上面写着：“镇东，有孤女，姓秦，名婉儿。父母早亡，以浣纱为生，性情温婉，与邻里友善。”
秦婉儿……
楚渊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那是一个，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
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系统之外，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
在他刚刚穿越过来，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候，是那个瘦弱的女孩，每日都会悄悄地，在他的门前，放上一碗热腾腾的米粥，或是一个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白面馒头。
她从不多言，只是每次见到他，都会远远地，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带着一丝羞涩的微笑。
那笑容，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照亮了楚渊当时那颗孤寂而彷徨的心。
后来，他们渐渐熟悉了起来。他会帮她挑水，劈柴。她则会为他缝补衣服，送来自己亲手做的糕点。
那是一段，很平淡，却又很温暖的岁月。
楚渊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和她，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首到……那一天。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整个青石镇。
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为了照顾镇上的病人，不幸染病，最终……没能挺过去。
楚渊至今，都还清楚地记得，她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却依旧努力地，对他露出最后一个微笑的模样。
“楚渊哥哥……”她说，“你要……好好活着。”
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以后，楚渊就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宅了。
他不是不想离开青石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只是，在遵守一个，与故人的约定。
楚渊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书页上“秦婉儿”那三个字，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蘸了蘸墨。
他决定，将那个女孩的故事，写下来。
或许，这也是一种……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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