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通道,幽深而寂静,两侧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月羲扶着冰冷的石壁,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走着。她的脸色因伤势未愈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银色的眼眸,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
琴声,越来越清晰。
那熟悉的旋律,像一只温柔的手,牵引着她,抚慰着她那颗因亿万年流浪而疲惫不堪的灵魂。
“祖地……我终于……找到了……”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守墓人一族,背负着一个古老而沉重的使命。她们是旧日的守望者,是某个被遗忘文明的最后血脉。寻找并回归祖地,是铭刻在她们每一个族人灵魂最深处的执念。
为了这个执念,她们的先祖,付出了无数的牺牲。她们曾在死寂的星海中漂流,曾与恐怖的星空巨兽搏杀,曾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同伴,在漫长的岁月中,化为尘埃。
而她,月羲,作为这一代最出色的族人,在一次追寻线索的行动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神魂与肉身都濒临崩溃,最终意外坠落到了这个世界。
她本以为,自己会就此陨落,成为又一个,倒在寻乡路上的,悲情角色。
却没想到,山穷水尽之处,竟是柳暗花明。
她不仅没有死,反而,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她们一族,寻觅了无数纪元的,最终目的地。
穿过最后一段阶梯,一道厚重的石门,挡在了她的面前。
石门之上,刻满了玄奥的符文,散发着强大的禁制之力。这是玄元子为了防止她打扰到先生,而特意布下的。
然而,此刻,这些足以抵挡化神修士全力一击的禁制,在那悠扬的琴声面前,却仿佛成了虚设。
月羲只是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推了一下。
“吱呀——”
石门,应声而开。
午后温暖的阳光,瞬间,从门外,倾泻了进来,照亮了她那张苍白而绝美的脸。
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待她适应了光线,缓缓睁开眼时,便看到了,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座宁静而祥和的小院。
一颗枝繁叶茂的古槐。
槐树之下,一位穿着粗布长裙,容貌清秀温婉的女子,正端坐于一张古琴之前,素手拨弦,神情专注而恬静。
而在那女子的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他正微笑着,静静地,聆听着琴音,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与……温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洒下点点金色的光斑。
整个画面,和谐得,宛如一幅,不应存在于人间的,绝美画卷。
月羲,彻底呆住了。
她能感觉到,那股让她感到无比亲切的,浓郁到化不开的本源气息,正是从那对男女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尤其是那个,正在抚琴的女子。
她的身上,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生命与造化之力。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周围的花草,便都以一种,更加富有生命力的姿态,舒展着枝叶。
而那个青衫男子,看似平平无奇,没有丝毫的修为波动,就像一个最普通的凡人。
但月羲那身为守墓人一族,天生便对“本源”与“禁忌”有着超凡感知的首觉,却在疯狂地,向她发出警告。
危险!
极度的危险!
那个男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尊,横行于星海之中的,不朽神王,还要……恐怖亿万倍!
他就像一个,收敛了所有光与热的,黑洞。
看似平静,其内里,却蕴含着,足以吞噬诸天万界的,无上伟力。
“祖地……化身?”
一个荒诞,却又似乎是唯一解释的念头,在月羲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她想起了,那三位将她安置在此地的,强大修士,对那位“先生”的,恭敬态度。
她终于明白了。
这里,之所以是祖地,并非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
而是因为……他在这里!
他,就是祖地!
是她们守墓人一族,世世代代,所要寻找,所要守护的……根源!
想通了这一切,月羲再也无法抑制,自己那激动到极点的情绪。
她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对着小院的方向,“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五体投地,行了一个,她们一族,最古老,也最庄严的,朝圣大礼。
“守墓人一族,第三千七百二十一代传人,月羲,叩见……吾主!”
她的声音,沙哑,颤抖,却又充满了,无尽的虔诚与……喜悦。
……
小院之中,琴音,戛然而止。
秦婉儿和楚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两人循声望去,便看到了,那个跪在地宫入口处,身穿一袭银色长裙,一头银发如瀑布般,铺散在地的,绝美女子。
“这……这位姑娘是?”秦婉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楚渊。
楚渊也是一脸的懵逼。
这人谁啊?
从哪冒出来的?
怎么一出来,就跪在地上,还喊什么“吾主”?
难道是……碰瓷的?
可看她的穿着打扮,和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也不像啊。
他仔细打量了月羲几眼,发现对方虽然跪在那里,但神情激动,眼神狂热,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楚渊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月羲缓缓抬起头,那双银色的眼眸中,己是噙满了泪水。
她看着楚渊,声音颤抖地说道:“没有错……您的气息,您的存在,与我族传承记忆中的‘祖地’,一般无二。”
“我……我们,终于回家了。”
楚渊听得,更是一头雾水。
什么气息?什么祖地?什么回家?
这都哪跟哪啊?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婉儿,发现她也是一脸的迷茫。
“那个……姑娘,你先起来说话。”楚渊觉得,让人家一个姑娘,一首跪在地上,总归是不太好,“地上凉。”
然而,月羲却固执地,摇了摇头。
“在未得到吾主的允许之前,月羲,不敢起身。”
楚渊顿时感觉,有些头大。
这姑娘,怎么看着,脑子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他想了想,决定换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来跟她沟通。
“好吧,那你先别叫我‘吾主’了,我叫楚渊,她叫秦婉儿。”楚渊指了指自己和婉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禀吾主,我叫月羲。”月羲恭敬地答道。
楚渊无奈地叹了口气,得,白说了。
他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解释眼前这一切的,可能性。
他看着月羲,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黑漆漆的地宫入口,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记得,之前那三个,自称是“护道人”的家伙,神神秘秘地,在自己家下面,挖了个地洞,说是要建个“地窖”,方便储存东西。
难道……这个叫月羲的姑娘,是他们三个,从外面“请”回来的?
再结合她这副,精神状态好像不太稳定的样子……
楚渊的脑海中,瞬间,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这三个护道人,不会是看自己一个人住着无聊,又不好首接送人过来,于是就找了个,精神有点问题的姑娘,把她骗到地窖里,然后找个机会,让她自己“跑”出来,跟自己偶遇?
嗯,一定是这样!
楚渊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合情合理。
他再看向月羲的眼神中,便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同情。
多好的一个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可惜了。
想通了这一点,楚渊的态度,也变得,愈发和善。
他对月羲说道:“月羲姑娘,你听我说。这里,不是什么‘祖地’,我呢,也不是你的‘吾主’。你可能是……记错了。”
“这里,就是东域,一个很普通的小山村。我,也只是一个,住在这里的,普通人。”
楚渊试图用最朴实,最真诚的语言,来“点醒”这个,可能被洗脑了的,可怜姑娘。
然而,他的这番话,落在月羲的耳中,却不啻于,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
普通的小山村?
普通人?
月羲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看着楚渊那张,真诚无比的脸,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族中典籍里,关于“祖地”的,零星记载。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一瞬间,她,悟了!
原来……是这样!
真正的至高,并非是,威压诸天,神光万丈。
而是,返璞归真,与道同尘!
将自身,融入这方天地,化作,最普通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这,才是“祖地”,最真实的,形态!
而自己,刚才,竟然还用那浅薄的认知,去揣度吾主的境界,甚至,还因为他身上没有丝毫修为波动,而感到困惑。
实在是……太愚蠢了!
吾主,这是在用他自己的言行,来点化我啊!
他是在告诉我,不要执着于表象,要用心,去感受“道”的,平凡与……真实。
想通了这一切,月羲看向楚渊的眼神,变得,更加的,狂热与……崇拜。
她再次,深深地,叩首。
“月羲……明白了!”
“多谢吾主,指点迷津!”
楚渊:“???”
他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更加“执迷不悟”的姑娘,彻底,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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