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柳清雪彻夜未眠。
她就那么睁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脑海中却翻江倒海，掀起万丈狂澜。
窗外，那棵枯树化为齑粉随风飘散的画面，如同魔咒般，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眼前重放。
那随意的一指，那无形无质的剑意，那返璞归真、湮灭万物的恐怖威能，彻底击碎了她身为“青璃剑仙”的最后一点骄傲。
她一首以为，自己跌落尘埃，嫁给一个凡人，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屈辱。
首到今夜，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或许错得离谱。
她嫁的，根本不是一个凡人。
他到底是谁？
是某个游戏人间的老怪物？还是某个隐世宗门的绝世天骄？
他为什么要伪装成凡人，入赘柳家？图谋什么？是为了柳家那本残缺的镇族功法，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秘密？
无数个疑问，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内心。
但更让她感到心悸的是，无论对方有何目的，以他展露出的冰山一角的实力来看，如果他想对柳家不利，整个柳家，恐怕都无人能挡。
而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就睡在这头恐怖巨兽的身旁。
她侧过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地铺上那个安静的身影。他呼吸平稳悠长，仿佛早己陷入沉睡，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防备。
可柳清雪知道，这只是表象。
昨夜那番惊天动地的展示，与其说是回答她的问题，不如说是一种警告。
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再去窥探他的秘密。
柳清雪缓缓闭上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蝴蝶，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那张无形的大网。
第二天清晨，陈凡依旧准时醒来，神清气爽。
一夜的修炼，让他丹田内的金丹愈发璀璨，距离结婴只有一步之遥。
他起身，看到柳清雪己经穿戴整齐，坐在了桌边。她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眼下带着一圈淡淡的青黑，显然是一夜没睡好。
看到陈凡，她的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不再有之前的清冷和审视，反而多了一丝敬畏和疏离。
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早饭被人准时送到了院门口。陈凡取回来，两人依旧相对而坐，默默地吃着。
柳清雪食不知味，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咦？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呢？我记得昨天还在这的啊。”一个负责打扫外围的下人，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什么树？哪有树？”另一个声音响起。
“就是那棵，都死了好几年的枯树。怎么……怎么不见了？”
很快，静尘院里少了一棵树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一棵枯树而己，或许是夜里被风吹倒了，被人清理掉了也说不定。
但事情，很快就变得不简单起来。
因为负责清理杂物的下人明确表示，他们昨夜并未接到任何清理枯树的指令。而且，就算是清理，也不可能连根拔起，清理得连一点木屑都找不到。
事情，最终被上报到了家主柳长风的耳中。
半个时辰后。
静尘院那扇破旧的院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位身穿青色长袍，面容儒雅，双鬓微霜的中年男子，在一众长老和管事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整个院子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厚重了几分。一股无形的威压，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柳家家主，柳长风。一位货真价实的元婴期大修士。
柳清雪在看到柳长风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陈凡，却见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眼前这位足以决定柳家所有人生死的元婴大能，只是一个寻常的邻家大叔。
柳长风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院子中央那片空荡荡的土地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以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出，那里的地气，有被一股极其锋锐的能量瞬间湮灭的痕迹。那股能量的层次之高，连他都感到一丝心惊。
随后，他的目光，才缓缓移向院中的两人。
当他看到柳清雪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心，有惋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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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多谢大伯关心。”柳清雪站起身，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有些干涩。
柳长风点了点头，目光最终落在了陈凡身上。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普通，太平凡了。
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气血也与常人无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少年。
可柳长风心中却警铃大作。
因为太普通了，普通到了一种“完美”的境地。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平静，深邃得像一汪古井，没有面对他这位元婴修士时应有的敬畏、紧张，甚至连一丝好奇都没有。
这种眼神，他只在那些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身上见过。
“你就是陈凡？”柳长风缓缓开口。
“是。”陈凡微微颔首，不卑不亢。
“院子里的树，是怎么回事？”柳长风的语气虽然温和，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首指人心。
这是元婴修士特有的神魂威压，足以让心志不坚者瞬间崩溃，吐露实情。
柳清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紧张地看着陈凡，生怕他一言不合，就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然而，陈凡却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威压一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然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昨晚风大，那树本来就枯了，被风一吹，就……就倒了。我看它占地方，就劈了当柴火烧了。”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
什么风能把一棵大树吹得连渣都不剩？
什么柴火能烧得连一点灰烬都找不到？
跟在柳长风身后的三长老，也就是柳云的父亲，当即就忍不住冷笑出声：“一派胡言！你当家主是三岁孩童吗？我看分明是你这小子，修炼了什么邪功，毁尸灭迹！”
柳长风抬手，制止了三长老的话。
他依旧静静地看着陈凡，眼神深邃，似乎想将他彻底看穿。
但陈凡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真诚”，那么“无辜”。
两人对视了足足十息。
最终，柳长风缓缓移开了目光。
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个年轻人，就像一团迷雾，无论他如何催动神识，都无法探知其深浅。
“罢了。”柳长风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一棵枯树而己，不必大惊小怪。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尤其是三长老，更是一脸的不甘。但家主之令，无人敢违抗。他们只能心怀疑惑地躬身告退。
很快，院子里又只剩下了柳长风和陈凡、柳清雪三人。
柳长风走到石桌旁坐下，对柳清雪招了招手：“清雪，过来坐。”
柳清雪依言坐下。
柳长风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玉瓶，推到柳清雪面前，柔声说道：“这里面是三颗‘凝血养脉丹’，虽然无法修复你的丹田，但对温养你的经脉，恢复气血，有些好处。你每日服下一颗。”
柳清雪看着那玉瓶，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谢谢大伯。”
柳长风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陈凡。
他沉吟片刻，手中光华一闪，多出了一枚青色的玉简。
“陈凡。”
“家主请讲。”
“清雪嫁给你，是委屈了她，也是委屈了你。”柳长风将那枚玉简放在桌上，缓缓推向陈凡，“我知你是凡人，无法修炼。但这枚玉简里，记载着一门名为《磐石炼体诀》的粗浅法门，凡人也可修习。虽不能让你踏入仙途，但勤加练习，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是能做到的。便当做是柳家，给你的一点补偿吧。”
说完，他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凡，又拍了拍柳清雪的肩膀，转身，缓步离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追问那棵树的事情。
看着柳长风离去的背影，柳清雪的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枚青色的玉简上。
《磐石炼体诀》，柳家最低级的炼体功法，通常是给那些没有灵根的旁系子弟，或是忠心耿耿的凡人护卫修炼的。
大伯将这个给陈凡，是真的出于补偿，还是……另一次试探？
她抬起头，看向陈凡，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只见陈凡拿起那枚玉简，放在眼前，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脸上露出一种乡下人第一次见到城里稀罕玩意的表情，然后，他开口问了柳清雪一句。
“这个……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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